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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年,公元1900年。

江南水乡,暮春时节。本应是草长莺飞,杨柳依依的景象,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诡异瘟疫,却如同不祥的阴霾,笼罩在绍兴府山阴县的上方。这瘟疫并非寻常的发热咳嗽,染病者先是浑身无力,继而皮肤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斑纹,伴随剧烈的疼痛和痉挛,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更令人恐惧的是,死者的尸体,并非归于尘土,而是会发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变。

一时间,人心惶惶。白日里,村庄里几乎无人敢外出劳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入夜后,那凄厉的哭嚎声、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野兽般的低吼声,时常在寂静的乡野间回荡。官府虽也派了仵作和捕快前来调查,却束手无策,只能如实禀报,称此乃“奇症”,非人力可解。

在这片恐慌之中,一艘乌篷船逆流而上,缓缓驶入了山阴县境内的一条僻静水道。船上坐着两个人。船头立着一个船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沉默地摇着橹。船舱内,点着一盏昏暗的防风油灯,勉强照亮了两位乘客。

其中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身着一套熨帖的洋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黄铜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籍,正借着灯光细读。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透着一股与这古朴水乡格格不入的理性与疏离。此人名叫石昌,字明远,是从西洋学医归来的年轻医生,精通西医解剖与病理。

坐在石昌对面的是他的好友,也是此次同行的向导兼翻译,名叫周生,是绍兴本地一位颇有名望的乡绅之子。周生穿着一身杭绸长衫,面色略显苍白,眉宇间带着忧虑,显然也被家乡的惨状所困扰。他正望着窗外迷蒙的雨景,叹了口气,打破了船舱内的沉寂。

“明远兄,前面就是兰若村了。这地方……唉,已经十室九空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连县太爷都束手无策,你这一身西学,恐怕也……”

石昌放下书卷,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周兄不必过虑。我虽习西洋医术,但对病理之事,无论中西,皆需探究根源。县尊既来信相邀,称此地‘怪事’不断,甚至有‘活尸’之说,想必情况已到危急关头。我身为医者,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何况,如此奇异之症,于医学研究,亦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烟雨朦胧的村庄轮廓,补充道:“这‘尸变’之说,虽荒诞不经,但死而复生,或尸体异动,必有原因。或许是某种罕见的病毒,或许是中了某种奇毒,又或许是……环境因素所致。我需要亲眼所见,亲手检验。”

周生苦笑了一下:“但愿如此。只是,兰若村的老百姓,如今对‘外人’,尤其是带着‘奇技淫巧’的外人,都十分恐惧和排斥。你此行……务必小心。”

石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语。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穿透了层层雨幕,看到了那村庄里隐藏的恐惧与死亡。

乌篷船靠岸,雨势渐大。两人下了船,踏上湿滑泥泞的河埠头。迎接他们的,是兰若村村口一座歪斜破败的土地庙,庙门上贴着的驱邪符纸早已被雨水浸泡得模糊不清,更添了几分萧瑟诡异。

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几条野狗在巷弄里游荡,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臭气。偶尔有几扇窗户透出微弱的油灯光芒,但很快又熄灭了。

周生熟门熟路地领着石昌,走向村中唯一还亮着灯的地方——村东头的祠堂。祠堂大门敞开着,门口挂着两盏白纸灯笼,摇曳的烛光映照出“沉痛悼念”四个惨淡的字样。

祠堂内,挤满了幸存的村民,个个面带惊惧,窃窃私语。正中央停放着几具用白布覆盖的尸体。几位穿着粗布短褂、表情麻木的汉子,大概是村里的壮丁,守在门口,警惕地看着这两个陌生人。

周生上前,与为首的一位老者低声交谈了几句。那老者大约六十多岁,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愁苦与惊恐。他浑浊的眼睛打量了石昌一番,见他穿着奇特,神色不疑,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家小子,不是我说你,”老者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绍兴口音,“这……这邪门事儿,你请洋鬼子来有啥用?他们懂个啥?我看呐,还是得请和尚道士来做法事,镇住那些……那些东西!”

周生连忙解释:“三伯公,这位是石先生,是从海外学医回来的上等人,有大学问。县太爷都请他来出主意了。您看,现在村里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死人都不安生,总得想个法子啊。”

被称为三伯公的老者,浑浊的目光转向石昌,带着审视和不信任:“洋先生,你有法子?”

石昌微微颔首,语气沉稳:“在下虽不敢言包治百病,但查明病因,找出死者异变之因,或许有几分把握。可否容我先行验看尸体?”

“验尸?”三伯公猛地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怎么能……再说,那尸体……邪性得很!昨天王二麻子不听劝,偷偷掀开盖布看了一眼,回来就发疯了,满村子乱跑,喊着看见鬼了!后来……后来自己掉进河里淹死了!”

另一个村民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三伯公说得对!这些死人,晚上还会动呢!我们亲眼看见的!”

“荒唐!”石昌皱起了眉头,他对这种愚昧的迷信感到有些无奈,但也理解在这种极端恐惧下,人们寻求心理安慰的本能。“人死之后,肌肉松弛,关节僵硬,有时会因为环境变化,比如温度升高,而产生轻微的肢体移位,这在医学上并非罕见。至于发疯,可能是惊吓过度所致。”

他坚持道:“为了查明真相,阻止更多的不幸,必须验尸。周兄,还请你再向三伯公说明一下。”

周生无奈,只得再次苦劝。三伯公犹豫了许久,看着祠堂内那些死不瞑目的乡亲,最终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是,只能掀开一角看看!而且,只能由这位石先生一个人看!其他人都不许靠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周老三第一个不饶他!”

石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戴上随行带来的薄橡胶手套——这在当时的中国乡村绝对是稀罕物——又取出一块干净的纱布,准备仔细检查尸体。

在周生的引领和三伯公的监视下,他们来到了祠堂深处,停放着一具相对“新鲜”的尸体旁。这具尸体属于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男性村民,据说是今早刚刚死去的。白布之下,隐约可见一个臃肿的轮廓。

周生和三伯公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石昌。其他围观的村民则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石昌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揭开了白布的一角。

下一秒,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比之前闻到的腥臭气更加浓烈刺鼻,令人作呕。即使隔着纱布,石昌也感到一阵眩晕。

白布之下,露出的部分景象,让他瞬间瞳孔收缩!

只见那尸体的脖颈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深紫色,仿佛被人狠狠掐过,又像是淤积了大量的瘀血。更诡异的是,尸体的脸颊和眼眶周围,竟然微微有些肿胀,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黑色的虫子在蠕动!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石昌仿佛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

他强忍着不适,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的眼睑。瞳孔已经完全散大,呈灰白色,但眼球表面,似乎附着着一层粘稠的、半透明的膜状物。他用镊子轻轻刮下一点,放在随身携带的玻璃片上,准备带回观察。

接着,他观察到死者的指甲缝里嵌着一些黑色的污泥,而原本应该呈现苍白或蜡黄色的嘴唇,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并且微微张开,仿佛死者在临死前曾发出无声的呐喊。

最让石昌感到震惊的是,他注意到死者的手指,出现了轻微的、不自然的弯曲,像是尸僵提前出现,并且程度异常严重。而且,指尖的皮肤,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暗红色,仿佛皮下有出血点。

“这……这绝非寻常的瘟疫!”石昌喃喃自语,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普通的瘟疫死者,绝不会出现如此怪异的皮肤病变、眼部异常和指甲下的出血点。这更像是某种……中毒?或者,是某种未知的病原体?

他小心翼翼地将白布重新盖好,遮住那恐怖的景象。站起身时,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但眼神却更加坚定了。

“三伯公,周兄,”石昌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此人所中之毒,非常奇怪。并非寻常草药之毒,亦非蛇虫蛊毒。我需要更多样本,以及更详细的死亡记录。另外,能否带我去看看其他死者的情况?还有,村里的水源、食物,是否也有可能被污染?”

三伯公面露难色:“其他死者……大多已经入土了。而且,夜里不太平,大家都不敢去看。”

“必须看!”石昌的语气不容置疑,“只有了解所有死者的共同点,才能找到病因。水源和食物更是关键,请立刻带我去查看。”

看着石昌不容置疑的眼神,三伯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跟我来。”

第一章:夜半异响

周生在一旁补充道:“三伯公,石先生是真心想帮忙的。而且,他说这病邪门得很,说不定真有办法。若是真出了事,我们周家……”

三伯公摆摆手,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跟我来吧。”说完,他领着石昌和周生,走出了压抑的祠堂。

外面的天色更加阴沉,雨势丝毫未减。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村庄里死寂一片,只有雨水滴落在屋檐和青石板上的“滴答”声,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几声模糊怪叫。

石昌撑着周生递过来的一把旧油纸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房屋大多是白墙黑瓦的典型江南民居,但许多门窗都已破损,院落里杂草丛生,显然人烟早已稀少。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腥臭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他们首先来到村边的水井旁。这是一口用青石砌成的老井,井沿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三伯公颤抖着手,费力地打上来一桶水。水色浑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但在石昌看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味。

石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质小刀,插入水中。片刻后取出,刀刃上并没有变黑。他又取了一些水样,装入随身携带的玻璃瓶中,仔细封好。

“这水看起来还算清澈,但最好也化验一下。”石昌对周生说道,“水中是否含有重金属,或者某些特殊的微生物,都需要检验。”

随后,他们又去了村里的祠堂仓库,里面存放着一些尚未分发完毕的粮食,主要是糙米和红薯。石昌仔细检查了这些粮食,发现米粒还算饱满,红薯也并未出现大面积的腐烂。但他还是用小刀刮下一些米屑和薯皮,同样装入样本瓶中。

“这些粮食,暂时看起来没有明显的霉变或虫害。”石昌说道,“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问题。需要进一步化验。”

三伯公在一旁看着石昌忙碌,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期待,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石先生,这些都查过了,您看……是不是就没啥问题了?”三伯公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雨越下越大,天也快黑了,不安全。”

石昌摇了摇头:“还不够。我想知道,这些死者,在发病前都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有没有共同去过某个地方?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食物?”

三伯公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共同去过的地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村里村外,田埂地头。吃的嘛……都是自家种的粮食,喝的是井水。要说特别……哦,对了!前些日子,村里来了个走江湖的郎中,说是能治各种疑难杂症。他还留下了一些黑色的药丸,说是什么祖传秘方,包治百病。村里有几个不信邪的试了试,结果……结果没过两天就病倒了,后来就……”

“走江湖的郎中?”石昌眼睛一亮,“他长什么样?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还在村里吗?”

“大概半个多月前吧。是个外地口音,穿得挺体面,带着个大药箱。说是姓‘贾’。后来病倒了几个人,大家伙儿就找他理论,他吓得连夜就跑了,药箱也带走了一部分,只留下一些散落的药丸在地上。我们都觉得晦气,没人敢捡。”

姓贾的郎中?神秘的黑色药丸?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那位贾郎中住在哪里?或者他离开的方向,有人知道吗?”

三伯公摇头:“没人留意。当时大家都慌了,谁还顾得上管他去哪了。”

石昌有些失望,但现在线索还太少,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好吧。天黑之前,我想再去那几位最先病逝,或者说,最先发生异变的村民家中看看。他们的住所,或许能找到一些残留的线索。”

三伯公面露难色:“这……天快黑了。村里不太平,老辈人说,这个时候,那些东西会出来活动……”

“越是如此,越要查清楚。”石昌的态度异常坚决,“请三伯公带路。”

拗不过石昌的坚持,三伯公只得带着他和周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子的另一头。

夕阳早已沉入西山,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厚重的乌云吞噬。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冰冷的雨水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巷弄里回荡。

石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并非不怕,只是强大的理性和求知欲压倒了恐惧。他紧握着手中的伞柄,同时也是他的防身之物。周生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拳头。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这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院门紧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是王老汉的家。”三伯公指着房子,声音有些发虚,“他是村里第一个‘走’的。发病那天,他全家都躲出去了,回来就发现他倒在地上,浑身紫黑,跟中了邪一样。”

石昌上前,发现门锁只是简单地挂在门闩上,并没有锁死。他示意周生和三伯公退后,自己用伞尖小心翼翼地拨开门闩,然后猛地推开了院门。

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混合着草药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柴火和废弃的农具。正屋的门窗紧闭,但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似乎点着蜡烛。

石昌示意周生去敲门。周生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来查看情况的……”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吹过门缝发出的呜咽声。

石昌皱了皱眉,再次示意。周生用力敲了几下,喊道:“王大嫂?王大哥在家吗?我们是周乡绅派来帮忙的!”

屋内依旧一片死寂。

石昌不再犹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周生和三伯公也赶紧跟上。

他走到正屋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景象让他们三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昏暗的油灯下,屋子中央的木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正是王老汉。他双目圆睁,眼球浑浊不堪,脸上布满了诡异的青紫色斑纹,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躺着,四肢不自然地弯曲着,指甲深深地抠进了床板里,床沿上甚至还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最令人恐惧的是,这具尸体……竟然没有完全僵硬!虽然大部分关节已经固定,但他的手指,却在微微地、有规律地抽搐着,仿佛在……抓挠着什么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周生失声惊呼,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三伯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上,指着床上的尸体,语无伦次地念叨着:“邪……邪祟……是鬼……是鬼啊!”

石昌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和生理上的不适,迅速进入观察状态。他注意到,王老汉的死状,比祠堂里那具更新鲜,变异的程度也更严重。尸体的皮肤呈现出高度的肿胀和紫黑,尤其是在脖颈和躯干部分,皮肤下似乎有大量的气体在涌动,导致尸体表面呈现出一种凹凸不平的、气球般的状态。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闻到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类似于腐败的水果混合着粪便的味道。这气味比之前闻到的更加刺鼻。

他注意到,王老汉的手指之所以抽搐,是因为他的指甲缝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他屏住呼吸,用镊子轻轻拨开死者的手指。

一枚小小的、黑色的、类似药丸的东西,粘在死者的指甲缝里。石昌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放入样本瓶中。这药丸的材质很奇特,非石非木,表面光滑,散发着幽暗的光泽。

难道,这就是那个贾郎中留下的黑色药丸?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床上的尸体,那原本只是微微抽搐的手指,突然猛地绷直!紧接着,整个上半身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圆睁的双眼,眼球猛地向上翻起,露出了大片的眼白!

“啊!”周生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想往外跑。

三伯公更是吓得瘫在地上,屎尿齐流。

石昌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多年的医学训练让他保持着冷静。他迅速后退几步,同时拔出了随身携带的解剖刀,以防不测。

只见那具尸体,以一种极其僵硬和扭曲的姿态,竟然……缓缓地坐了起来!

它的脖子以一种违反人体骨骼结构的角度,向前伸着,发出“咔咔”的骨骼摩擦声。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疯狂地转动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更恐怖的是,它的腹部,开始诡异地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

“妖……妖怪啊!”三伯公彻底崩溃了,连滚爬爬地向门口逃去。

周生也吓得魂不附体,紧跟在三伯公后面。

石昌脸色煞白,但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景象,大脑飞速运转。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尸僵!这是某种……生命活动!但这生命活动,来源于何处?是病毒?细菌?还是某种……寄生虫?

就在这时,那坐起的尸体,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音凄厉无比,刺得人耳膜生疼!它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然后,猛地朝着石昌扑了过来!

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一具尸体!

石昌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那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扑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院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

枪声如同炸雷一般,将屋内的恐怖景象都震慑住了。

那扑向石昌的尸体,动作猛地一顿,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回了床上,重新恢复了僵硬的姿态,不再动弹。

与此同时,院门外传来几个粗犷的呼喝声:“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县衙捕快!奉命前来办案!里面的人,立刻出来!”

周生和三伯公愣在门口,看着突然出现的救星,又惊又喜。

石昌也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看了一眼床上重新“死去”的尸体,眼神变得更加凝重。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那尸体的动作,虽然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野兽般的凶戾!

这不是简单的瘟疫,也不是普通的尸变传说。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可怕的秘密!

捕快们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也是吓得不轻。他们荷枪实弹,警惕地看着床上的尸体和屋子里的三个人。

“怎么回事?!”为首的一个络腮胡捕快喝问道。

周生喘着粗气,指着床上的尸体,语无伦次地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捕快们面面相觑,脸上也露出了惊惧之色。但职责所在,他们还是上前,仔细检查了尸体。

“真是邪门了……明明已经断气了,怎么还能动?”一个年轻捕快小声嘀咕道。

为首的捕快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色药丸,又看了看尸体脖颈处的诡异斑纹,沉声道:“先把尸体处理好!用火烧了!免得再生事端!另外,把这两位……还有这位洋先生,都带回县衙审问!”

石昌皱起了眉头:“我们是来调查情况的,这位是周乡绅的儿子周生,我是……”

“少废话!”捕快不耐烦地打断他,“县太爷说了,最近村里不太平,所有外来人,还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要带回去问话!带走!”

几个捕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就要拿人。

周生吓得连忙摆手:“官爷饶命!我们是来帮忙的!这位石先生是……”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七品县令官服、须发微白但眼神锐利的老者,在几名衙役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正是兰若县的县令,钱塘人氏,姓陈名文海。

陈县令走进院子,看到屋内的情景,眉头紧锁。他认出了周生,也看到了石昌。

“周公子?这位是……”陈县令看向石昌。

周生连忙上前介绍:“爹,这位就是孩儿给您写信请来的石昌石先生,西洋留学归来的医生。”

陈县令恍然大悟,对着石昌拱手道:“原来是石先生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本县办事鲁莽,还望先生海涵。”他转向那络腮胡捕快,厉声道:“还不快给石先生赔礼!”

那捕快吓得连忙躬身行礼:“是,大人!”

陈县令这才看向地上那具诡异的尸体,脸色阴沉地道:“这……就是兰若村新近发生的怪事?”

三伯公此时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哭丧着脸,将事情的经过又叙述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贾郎中的事情,只说是中了邪祟。

陈县令听完,沉吟不语。他看了一眼石昌,问道:“石先生,你看此事……”

石昌定了定神,沉声道:“大人,下官初步判断,此事绝非寻常瘟疫或邪祟作祟。死者身上有诸多怪异症状,皮肤紫黑、指甲淤血、眼球异常、肌肉抽搐……更诡异的是,尸体在死后似乎恢复了某种程度的‘活力’,并表现出攻击性。我认为,这与当地的水源、食物,或者某种外来的毒物有关。必须进行详细的检验。”

陈县令点了点头,看向地上的尸体:“那……这尸体……”

石昌道:“尸体蕴含着重要的线索。贸然焚毁,恐怕会失去查明真相的机会。不如……让我带回去,进行解剖研究?”

“解剖?”陈县令和捕快们都吃了一惊。在中国古代,解剖尸体是禁忌,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官府也不会轻易允许。

陈县令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石昌笃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那具随时可能再次“活”过来的尸体,最终咬了咬牙:“好!石先生是西洋学医的专家,想必自有分寸。本县特许你带走尸体,进行解剖!但务必尽快查明真相,安抚民心!”

“多谢大人!”石昌感激道。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色药丸,对陈县令说道:“大人,这种黑色药丸,似乎与案情有关。能否找到更多样本?以及,关于那个自称贾郎中的外地人,是否还有线索?”

陈县令点头道:“嗯,此事本县也已派人调查。那贾郎中来去匆匆,确实可疑。至于药丸,县衙里恰好收到了一枚,是从最先发病的一位村民家中找到的,稍后便交给先生。”

他吩咐捕快:“先把王老汉的遗体,用石灰掩盖,暂且安置。等石先生解剖完毕,再行处理。”

捕快们领命而去。

陈县令又对周生道:“周公子,你留守村中,安抚乡亲,协助石先生调查。若有异常,立刻回报。”

“是,爹。”周生应道。

陈县令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兰若村。

夜色更深,雨势渐歇。但兰若村的恐怖阴影,却因为石昌的到来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变得更加浓重了。

石昌看着那具被石灰覆盖的尸体,又看了看手中的黑色药丸样本,心中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不仅要面对未知的病毒或病原体,还要面对当地愚昧的迷信思想,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可能存在的……人为阴谋。

第二章:解剖疑云

回到临时借宿的周家别院,石昌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周生早已吩咐仆人准备好了一切:一张厚实的杉木桌,几把锋利的解剖刀,还有福尔马林溶液——这是石昌特意从上海带来的,用于保存组织样本。

周生看着石昌熟练地穿戴上自制的简易防护服(用油布和厚布制成),戴上橡胶手套和护目镜,神情严肃得像是要上战场。他心中既佩服石昌的勇气和专业,又担心这未知的危险。

“明远兄,你……真的要亲自解剖?”周生忍不住问道。

石昌点了点头,目光锐利:“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战胜这个怪物,首先必须了解它。周兄,麻烦你帮我准备好记录工具,另外,注意保持通风,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好。”周生点了点头,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

石昌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具用石灰覆盖的尸体旁。石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但似乎也暂时抑制了尸体的腐臭。他小心翼翼地移开石灰,露出了王老汉那张紫黑肿胀、死不瞑目的脸。

借着昏暗的灯光,石昌再次仔细检查了尸体的外部特征。皮肤高度肿胀,呈现出紫黑色大理石花纹,这是典型的严重淤血和组织坏死的迹象。脖颈处的勒痕并不明显,更像是内部压力造成的。指甲缝里的泥土和黑色药丸残渣已经被清理出来。最诡异的是尸体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肤紧绷发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孕育生长。

“准备解剖。”石昌沉声道。

周生递过解剖刀。石昌接过,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他选定了腹部作为切入点,这里肿胀最为明显,也可能是病变的核心区域。

手术刀划开皮肤,发出轻微的“嗤啦”声。石昌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没有丝毫犹豫。皮肤被划开后,下面并非正常的黄色脂肪,而是一种暗红色、粘稠、如同烂泥般的物质!

一股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开来。周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脸色发白。

石昌却仿佛闻不到一般,继续分离组织。他发现,尸体的皮下组织和肌肉层都已经高度液化、坏死,呈现出严重的腐败迹象。但这并非普通的腐败,因为组织中夹杂着许多黑色的、米粒大小的颗粒状物质,以及一些絮状的、如同霉菌般的东西。

更让他震惊的是,当他切开腹腔时,一股墨绿色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液体喷涌而出!液体溅到了石昌的防护服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小心!”周生惊呼道。

石昌迅速后退一步,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些墨绿色的液体和黑色的颗粒状物质,放入培养皿和试管中。

腹腔内的景象,更是让他触目惊心!死者的内脏——肝、脾、肾——都已经肿大变形,颜色暗紫,表面布满了白色的、如同脓包一样的凸起。肠道更是肿胀得不成样子,肠壁薄如蝉翼,里面充满了黑色的、腥臭的积液。

而在死者的胃部,石昌发现了一个堵塞物——似乎是某种未完全消化的、黑色的块状物。他将其取出,发现质地坚硬,散发着焦糊的气味。

“这是什么?”周生凑近一看,也感到一阵恶心。

石昌仔细辨认着:“看起来……像是某种经过高温处理过的植物或者矿物粉末,混合了动物油脂之类的东西制成的药丸。与我们在王老汉指甲缝里发现的,以及在祠堂看到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难道,真的是这种来历不明的“黑药丸”导致了这场灾难?

石昌强忍着不适,继续检查。他在死者的肺部也发现了类似的黑色颗粒沉积,心脏和脑部也有轻微的出血点。这说明,毒素已经通过血液循环,扩散到了全身各个器官。

他将所有能采集到的样本都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包括组织切片、体液、可疑颗粒、墨绿色液体等等。然后,他对尸体进行了详细的解剖记录,绘制了病变部位的草图。

整个解剖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石昌终于完成工作,脱下被汗水浸透又被恶臭熏染的防护服时,已经是深夜了。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看到了隐藏在迷雾中的一丝真相。

他将所有样本仔细封存好,对周生说道:“周兄,初步判断,问题就出在这种‘黑药丸’上。它里面很可能含有一种或多种剧烈的毒性成分,或者……某种能够导致细胞恶性病变、甚至引发异变的物质。”

“异变?”周生不解,“你是说……这些人生前中了剧毒,所以才会变成那样?”

“不仅仅是中毒那么简单。”石昌摇了摇头,“普通的剧毒,要么立即致命,要么缓慢侵蚀,但很少会导致死后尸体出现如此剧烈的、类似‘活过来’的反应。我怀疑,这种‘黑药丸’里,可能含有一种……能够刺激生物组织异常增生、甚至改变其性质的物质。也许是一种未知的真菌孢子,也许是一种特殊的细菌,或者……是某种炼丹术士搞出来的邪恶配方。”

他指了指解剖桌上那具已经失去“活力”、重新变得冰冷的尸体:“你看,尸体的腐败速度异常快,而且伴随着组织的严重液化和坏死。这不仅仅是普通细菌的作用。还有,尸体在死后的抽搐和攻击行为,表明其神经系统在死后仍然受到了某种刺激,或者……是被某种外来的东西所控制。”

“被控制?”周生打了个寒颤,“难道……真像村里老人说的,是被鬼附身了?”

“不,周兄。”石昌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世上没有鬼。一切现象,必有原因。我认为,很可能是这种‘黑药丸’中的某种物质,在死者体内改变了其生理结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其行为模式。或许,是刺激了某种原始的、攻击性的本能?”

他将解剖得到的样本整理好:“这些样本,必须尽快带回上海,用我的显微镜和化学试剂进行分析。只有这样,才能确切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生看着石昌疲惫却坚毅的脸,心中充满了敬佩:“明远兄,辛苦你了。只是……这些东西,真的能分析出来吗?”

“我有九成把握。”石昌道,“现代医学和化学,能够解开很多古人无法理解的谜团。只要找到这种‘黑药丸’的来源,找到那个贾郎中,一切真相就能大白。”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几个村民举着火把,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周公子!不好了!不好了!”为首的一个中年村民气喘吁吁地喊道。

周生连忙迎上去:“怎么了?慢慢说!”

“是……是李家婶子!她……她家的小儿子……小石头……不见了!”那村民惊慌地说道,“刚才……刚才我们听到李家婶子家里传来哭喊声,过去一看,小石头……小石头竟然不见了!他娘说,她睡梦中好像听到孩子哭,起来一看,孩子就不见了!”

“不见了?”周生和石昌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不祥。

“会不会是……被‘那个东西’叼走了?”另一个村民颤声问道,显然联想到了白天王老汉尸变的事情。

“不可能!”周生立刻否定,“小石头才四五岁,就算……就算真有活尸,也不会去抓这么小的孩子吧?”

石昌皱起了眉头:“小石头失踪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时间?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迹象?”

“大概……大概半个时辰前吧。天刚黑下来没多久。当时李家婶子正在做饭,孩子在院子里玩。她听到哭声出来,孩子就不见了。院门是关着的,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石昌心中一动:“院门是关着的?孩子是自己跑出去的?还是被人抱走的?”

“不知道啊!李家婶子急得快疯了!她说,当时好像听到院墙外有奇怪的声音,像是……像是很多虫子在爬的声音!”

很多虫子爬的声音?石昌立刻想到了尸体皮肤下那些蠕动的黑色“虫子”。难道……那些东西,并非尸体自身产生的,而是某种外来的寄生虫?

“走!”石昌当机立断,“我们去李家看看!”

他们立刻赶到李家婶子家。这是一间更小的土屋,屋里光线昏暗,李家婶子正抱着头,坐在地上哭喊,嘴里不停地呼唤着“石头!我的石头啊!”

她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正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到石昌和周生等人进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石先生!周公子!求求你们,快帮我找找孩子吧!这……这可怎么办啊!”

石昌安抚道:“大哥,大嫂,你们先别急。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孩子平时顽皮吗?有没有可能自己跑出去玩了?”

“不可能!”孩子的父亲肯定地说,“石头胆子小,天一黑就不敢出门。而且,院门是从里面闩上的,他根本打不开。窗户也关得好好的。”

石昌走进孩子玩耍的院子。院子不大,用篱笆围着。地上散落着一些孩子的玩具。他仔细检查了篱笆和院门,发现篱笆完好无损,院门确实是从里面闩好的。

他又在院子里仔细搜索,希望能发现一些脚印或者其他痕迹。但雨后的泥土松软,反而被村民们的脚印破坏得一塌糊涂。

难道真的是凭空消失了?

石昌站在院子里,眉头紧锁。他想起了李家婶子的话——院墙外有奇怪的“虫子爬动”的声音。

他走到院墙边,侧耳倾听。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他的目光被墙角的一小片泥土吸引了过去。那片泥土的颜色,似乎比周围的要深一些,而且呈现出一种……微微的凸起状?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开那片泥土。下面露出的东西,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泥土里,埋着半截……黑色的、如同蛆虫般蠕动的东西!那东西大约有手指粗细,身体细长,表面覆盖着一层粘液,正在拼命地往泥土深处钻去!

“这是什么?!”孩子的父亲惊恐地叫道。

石昌没有回答。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半截蠕虫,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借着灯光,他看到这条蠕虫的身体表面,竟然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如同鳞片般的东西!而且,它的头部,竟然分化出了……类似昆虫的口器结构!

这绝不是普通的蛆虫!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未知的寄生虫!

“快!看看院墙周围,还有没有这种东西!”石昌急忙说道。

周生和其他人赶紧动手,在院墙根下仔细搜索。果然,在另一处墙角,他们又发现了两三条同样的黑色蠕虫,正在努力地钻入地下。

“难道……这些虫子,是从外面爬进来的?”周生疑惑道。

石昌摇了摇头:“看它们的方向,似乎是从墙外往墙内钻。而且,数量不少。如果只是两三条,可能不足以引起注意,但如果……数量庞大的话呢?”

他心中豁然开朗!他想起了王老汉尸体上那些蠕动的黑色“虫子”,想起了那墨绿色的、如同沥青般的体液,想起了那种诡异的“黑药丸”……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这种黑色的蠕虫,很可能就是“黑药丸”的一部分!或者说,是“黑药丸”中某种物质在特定条件下(比如进入人体后)转化而成的产物!它们或许具有传染性,能够通过接触、甚至空气传播?

王老汉可能就是因为服用了含有这种蠕虫或其卵的“黑药丸”而中毒身亡。死后,尸体内部的环境(比如腐败产生的热量和气体)刺激了这些蠕虫,使它们从尸体中钻出,导致了尸体表面那恐怖的蠕动景象!而王老汉临死前和死后表现出的异常行为,很可能就是因为体内寄生了大量的这种蠕虫,刺激了他的神经!

至于小石头的失踪……石昌看向那堵被蠕虫钻穿的院墙。这些蠕虫,会不会是从外面爬进村子,然后……附着在某个载体上,比如食物、水源,甚至……直接附着在人的身上?

如果小石头是被这些蠕虫……或者控制了蠕虫的某种东西……引诱出去的?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这些蠕虫具有如此强的侵略性和传染性,那么兰若村的灾难,恐怕才刚刚开始!它们很可能会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到整个山阴县,甚至更远的地方!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石昌当机立断,“第一,立刻组织人手,将整个村子彻底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防止这些蠕虫扩散!第二,立刻派人去寻找小石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检查失踪地点周围,是否还有其他线索!第三,将我们找到的蠕虫样本,以及之前的各种标本,立刻妥善保管,准备带回上海深入研究!”

周生看着石昌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又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周……周公子!石先生!不好了!村南头……村南头的老赵家……也……也出事了!”

“又怎么了?!”周生心中一沉。

“老赵家……老赵家的闺女……小翠……也……也不见了!跟小石头一个情况!院门关得好好的,人就没了!”

接连两个孩子失踪,而且情况如此相似,这绝非巧合!

石昌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凶残和诡异。这些消失的孩子,会不会已经遭遇了和小石头一样的命运?或者,他们被那些神秘的蠕虫……或者操控蠕虫的东西……带去了某个地方?

夜色,变得更加黑暗和危险。兰若村的恐怖,已经不仅仅限于尸体变异,更增添了一层针对孩童的、未知的威胁。石昌知道,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上,找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元凶。

第三章:祠堂魅影与郎中秘辛

小石头和小翠的相继失踪,让兰若村的恐慌达到了顶点。村民们彻底陷入了绝望和猜忌之中,各种恐怖的谣言在村子里流传:有人说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鬼火,有人说听到了深夜里来自祠堂方向的诡异唱戏声,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那些死去的村民,化作青面獠牙的怪物,在夜里游荡,专门抓小孩。

周生组织了村里的青壮年,将村子用篱笆和栅栏围了起来,严格盘查出入人员,严禁任何人靠近村外。但这种消极的防御,收效甚微,反而加剧了村内的恐慌气氛。

石昌则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样本的研究中。幸运的是,他在周家别院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基础的化学试剂和一台老旧但还能使用的显微镜。虽然条件简陋,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进行初步的观察和分析。

他将蠕虫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这种蠕虫的结构非常奇特,体表覆盖着细密的角质鳞片,使其能够在泥土中钻行。它的体内似乎含有一种发光物质,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幽蓝色的荧光。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在蠕虫的体内,发现了大量微小的、类似细菌或病毒的结构体,以及一些……如同晶体般的未知物质!

“这些晶体……”石昌皱紧了眉头,将样本染色后再次观察。晶体的结构非常规则,不像是天然形成的。难道,这是某种人工合成的……毒药?或者……是导致病变的关键物质?

他又将王老汉胃里发现的“黑药丸”残渣进行溶解和过滤,提取出其中的有效成分。通过化学分析,他初步判断,这种药丸含有多种重金属(例如汞、铅、砷)的化合物,以及一些生物碱和未知的有机物质。这些成分单独来看,都具有强烈的毒性,足以致命。但将它们混合在一起,似乎又产生了某种协同效应,变得更加阴险和难以捉摸。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在对“黑药丸”成分的分析中,他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生物活性酶。这种酶似乎能够破坏人体的正常细胞结构,并促进组织的异常增生和液化。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死者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组织坏死和腐败现象!

“这么说……这种‘黑药丸’,本身就是一种精心调配的……慢性毒药和细胞毒素的混合物?”石昌喃喃自语,“而其中的蠕虫卵或者幼虫,则是这种毒素的‘载体’或者‘放大器’?”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的贾郎中,绝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配制这种诡异的“黑药丸”,绝非善意。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牟取暴利?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更可怕的图谋?

石昌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告诉了周生。周生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这么说……村里死去的那么多人,还有失踪的孩子……都是拜他所赐?”

“很有可能。”石昌点头,“这种药丸毒性猛烈,而且似乎具有传染性。贾郎中很可能故意将这些药丸散布出去,或者在给人‘治病’时暗中投放。他或许想通过制造一场瘟疫,来达到某种目的。”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又在哪里?”周生一连串地问道。

石昌摇了摇头:“这些问题,我们需要找到答案。既然贾郎中是从外地来的,那他很可能还会回来,或者……留下了什么线索。”

他们再次来到祠堂。祠堂里依旧点着蜡烛,但气氛比之前更加阴森。停放的尸体已经增加到七八具,都用白布覆盖着。守在门口的村民看到石昌和周生,眼神复杂,既有敬畏,也有恐惧。

三伯公也在祠堂里,他看到石昌,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嘶哑地问道:“石先生……找到……找到让孩子失踪的……妖怪了吗?”

石昌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指向一个外来的郎中。三伯公,您再仔细想想,关于那个贾郎中,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细节?比如,他长得什么模样?说话的口音?或者,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三伯公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浑浊的脑子里似乎塞满了恐惧和混乱。突然,他眼睛一亮:“口音……对了!他的口音……有点奇怪,不是我们绍兴本地的,也不是北方官话。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石昌追问。

“像是……福建那边的人说话的调调!”三伯公不确定地说道,“而且,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好像是……‘此地龙脉已乱,需以秘药调和阴阳’……之类的疯话!当时我们都当他是个走江湖的骗子,谁也没在意。”

“龙脉?调和阴阳?”石昌心中一动。这贾郎中,似乎懂得一些风水堪舆之术?难道他的目的,与风水有关?

“他住在哪里?或者离开的方向,真的没人知道吗?”石昌不死心地问道。

三伯公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石先生,您之前让我留意的……那个废弃的乱葬岗,您去过吗?”

“乱葬岗?”石昌一愣。兰若村地处偏僻,村外确实有一片乱石嶙峋、荒草丛生的乱葬岗,那是村里人处理无主尸骨或者凶死之人的地方,平日里无人敢靠近。

“我去看了看。”三伯公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破棺材、烂骨头。不过……前几天,我去那边砍柴的时候,似乎……似乎看到过一个陌生人在那里转悠。当时天色晚了,没看清楚是谁,还以为是哪个外乡人迷路了呢。”

“陌生人?什么样的陌生人?”

“个子不高,有点瘦,穿着……好像也是深色的长衫,跟那个贾郎中差不多。鬼鬼祟祟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石昌和周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线索非常重要。贾郎中,或者与他相关的人,很可能就在那片乱葬岗附近活动过!

“三伯公,能不能带我们去乱葬岗看看?”石昌请求道。

三伯公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祠堂里那些恐怖的尸体,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反正现在村里也不太平,多个人也好。不过,天快亮了,我们得快点去,天亮后就更邪门了。”

一行人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悄离开了村子,朝着村外的乱葬岗走去。

清晨的乱葬岗,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显得更加阴森诡异。到处是残碑断碣,荒草没膝,偶尔还能看到几具暴露在外的骸骨,白森森的,在晨雾中格外醒目。

石昌举着灯笼,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和腐殖土,踩上去软绵绵的。他让周生和三伯公分散开,自己则在一片看起来比较可疑的区域仔细搜索。

突然,他的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弯下腰,拨开落叶,发现那是一个被半掩埋的、已经腐朽的木盒子。盒子不大,上面雕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或者装着什么秘密物品的容器。

石昌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并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卷用油纸包裹的……信件和几张图纸!

他拿起信件,展开一看,顿时瞳孔收缩!

信件的字迹娟秀工整,是用蝇头小楷写的,看得出书写者的用心。但内容,却让石昌感到毛骨悚然!

信是写给一个叫做“玄阴子”的人的。信中提到了“兰若村”、“龙脉”、“阴煞之气郁结”、“需借‘尸蛊’之力以疏通”等字眼。还提到了“贾先生”似乎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药引”,但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玄阴子”亲自前来处理。

“尸蛊?药引?”石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贾郎中并非独自行动?他的幕后,还有一个懂得“蛊术”或者类似邪术的“玄阴子”?

他赶紧拿起其他的信件和图纸。图纸画得十分潦草,似乎是一份地图,标注着兰若村周围的地理方位,以及……乱葬岗某处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文字,像是某种咒语或者仪式的步骤。

在其中一张图纸的背面,石昌发现了一行更小的字,似乎是匆忙中写下的:“……药性发作过快,尸变难以控制……需速取‘尸油’炼化……否则,祸及自身……”

“尸油?炼化?”石昌感到一阵恶寒。难道这些恐怖的尸变,是贾郎中和那个“玄阴子”一手策划的“实验”?而那些失踪的孩子,难道是为了……提供“尸油”?或者……作为更可怕的“祭品”?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重了。乱葬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吟诵着某种诡异的咒语?又像是……野兽的咆哮?

石昌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将信件和图纸收好。他对不远处的周生和三伯公喊道:“快走!这里不对劲!”

三人立刻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跑出没多远,他们回头望去,只见乱葬岗深处的雾气中,似乎有无数个黑色的、扭曲的身影在晃动,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和吟诵声!

“是……是那些怪物!”三伯公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石昌一边跑,一边思索着。如果乱葬岗是贾郎中和“玄阴子”的据点,那么他们很可能还在那里!或者,至少留下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必须回去看看!但是,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周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周兄,你先带三伯公回村,告诉大家,暂时不要靠近乱葬岗。我去去就回!”

“明远兄,不行!太危险了!”周生连忙阻止。

“放心,我会小心的。”石昌从怀中掏出那把从王老汉那里缴获的左轮手枪——这是他从西洋带回来的防身武器,虽然子弹不多,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我只需要拿到更有利的证据,或者……找到那个‘玄阴子’的下落。”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乱葬岗的方向,飞快地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晨雾之中。

周生和三伯公看着石昌消失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他们知道,石昌正在一步步地,走向那未知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石昌在乱葬岗外围绕了一圈,没有贸然深入。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到一些线索。根据图纸上的标记,他来到了乱葬岗中心一处理论上应该是“阴煞之气”汇聚的地方。那里矗立着几块巨大的、形状怪异的岩石,形成一个天然的石穴。

石穴的入口被一些藤蔓和乱石遮挡着。石昌拨开藤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他点燃火把,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石穴内部并不深,但空间很大。洞壁上布满了粘稠的、暗红色的粘液,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骨头和动物的骸骨。而在石穴的最深处,石昌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只见石穴中央,用石头垒起了一个简陋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几个黑色的陶罐,陶罐的口用红色的布塞着,正微微地冒着热气和腥臭的白烟。

而在祭坛周围的地面上,用某种黑色的、粘稠的液体(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液或者尸油)画着一些极其诡异和复杂的符文!

更让石昌毛骨悚然的是,在祭坛旁边的地上,蜷缩着几具……尚未完全死去的尸体!

那是几个村民打扮的人,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嘶鸣声。他们的皮肤,已经开始泛起那种诡异的青紫色,身体也出现了轻微的肿胀和扭曲!

他们……还没有死!但已经被变成了……活死人!成为了某种……仪式的一部分?

石昌强忍着恐惧和恶心,走近祭坛。他注意到,其中一个陶罐的塞子似乎松动了一些,正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黑烟。他壮着胆子,用枪托小心地撬开了那个陶罐的塞子。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如同腐烂鸡蛋混合着硫磺的气味冲了出来!紧接着,从陶罐里冒出的黑烟,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

那轮廓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笑声,声音充满了邪恶和恶意。

“桀桀桀……终于来了一个……有价值的祭品……”

第四章:玄阴子的真面目

石昌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左轮手枪,对准了那团悬浮在空中的黑烟。

“你是谁?!”石昌厉声喝道,尽管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

那黑烟凝聚的人形轮廓晃动了一下,似乎在打量着石昌。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特的回音:“我……是玄阴子……呵呵呵……你不该来这里……打扰吾之雅兴……”

玄阴子!果然是他!那个信件中提到的、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是你!是你策划了这一切?!”石昌怒视着对方,“那些村民,那些孩子,都是你害死的?!”

“害死?”玄阴子怪笑起来,声音更加刺耳,“凡人的生死,不过是天地循环,阴阳交替的一部分。吾等所做,不过是顺应天时,借‘尸蛊’之力,调和此地郁结之阴煞,以图大事罢了!那些凡人……不过是养料,是祭品,是必要的牺牲!”

“尸蛊?什么尸蛊?!”石昌追问道,“那些蠕虫?还有那些药丸?都是你和那个贾郎中搞出来的?!”

“贾先生……不过是个被吾利用的可怜虫罢了。”玄阴子不屑地说道,“他痴迷于丹药方术,却误入歧途,吾便顺水推舟,授之以‘秘法’,许以重利,让他将那些‘改良’过的‘回春丹’(他们对外宣称的药丸)散布出去。哼,没想到他资质驽钝,掌控不住‘尸蛊’的力量,反而差点引火烧身,提前‘尸解’了。”

“尸解?你是说……那个贾郎中也死了?”

“算是吧。他的身体,成为了第一批‘成功’的实验品之一。”玄阴子得意地说道,“不过,他的失败,也让吾等看到了‘尸蛊’更深层次的潜力!看看外面那些行尸走肉,它们的力量,远超汝等凡人的想象!”

石昌看着石穴中那几具还在抽搐的村民尸体,以及祭坛上那些冒着黑烟的陶罐,终于明白了!

“那些陶罐里装的……是培养‘尸蛊’的容器?那些蠕虫……是从这里出来的?”

“没错。”玄阴子得意地笑道,“此地阴煞之气极重,正是培养‘阴蛊’的绝佳之地!吾等收集了大量的人体‘精华’(指尸油和尸骸),配合秘法饲养,培育出了这种能够操控尸体、甚至影响活人精神的‘尸蛊’!它们不仅是吾等的力量源泉,更是……完美的战争工具!”

战争工具?石昌心中一凛。难道这些人搞出这么恐怖的东西,是为了……发动叛乱?

似乎是看穿了石昌的想法,玄阴子冷笑道:“不错!大清气数已尽,乱世将至!吾等所图,乃是顺应天命,建立一个新的秩序!等到‘尸蛊’大军形成规模,便可横扫天下,颠覆现有的一切!而兰若村,不过是吾等的小小试验场罢了!”

石昌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他无法想象,这些狂热的、丧心病狂的邪教徒,竟然想要利用这种恐怖的“尸蛊”来颠覆天下!

“疯子!你们这群疯子!”石昌咬牙道。

“疯子?呵呵,等吾等成功之日,汝等或许会跪地膜拜!”玄阴子的声音充满了偏执和狂热。“不过,现在……汝既然撞破了吾之大计,留着也是祸害!就让你成为……第二批‘成功’的实验品吧!”

话音刚落,那些原本在祭坛周围抽搐的村民尸体,突然停止了抽搐,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眶变得空洞,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身上散发出浓郁的尸臭。

与此同时,石穴内弥漫的黑烟也越来越浓,开始凝聚成更多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形态,发出“嘶嘶”的声响,朝着石昌扑了过来!

“桀桀桀……感受死亡的恐惧吧!”

石昌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立刻举起左轮手枪,对着最近的几具活尸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声在狭窄的石穴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子弹准确地击中了活尸的要害,打得它们身体摇晃,伤口处流出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但它们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立刻倒下,而是更加狂暴地朝着石昌扑来!

石昌一边开枪,一边后退,试图拉开距离。但活尸的数量越来越多,石穴的空间又十分狭小,他很快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更糟糕的是,那些由黑烟凝聚成的邪祟,也开始攻击他!它们如同黑色的触手,灵活无比地缠绕向他的四肢,或者钻入他的口鼻,带来窒息般的感觉!

石昌挥舞着手臂,试图驱赶那些邪祟,同时还要躲避活尸的扑咬。情况万分危急!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背包里的……那些显微镜载玻片和装有福尔马林的瓶子!

这些活尸和邪祟,似乎非常忌惮火焰和强光!之前在王老汉家,枪声和火光就暂时逼退了活尸!而福尔马林这种强腐蚀性的化学药剂,对这些邪物会不会有用?

他急中生智,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装满了福尔马林的玻璃瓶,用火折子点燃了瓶口的布条,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燃烧瓶”!

然后,他看准一个机会,猛地将燃烧瓶朝着石穴中央那几个主要的陶罐砸了过去!

“轰!”

燃烧的福尔马林泼洒在陶罐和周围的地上,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刺鼻的烟雾和火焰,对那些活尸和黑烟邪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活尸们被火焰燎到,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冒出黑烟,动作变得迟缓。那些黑烟邪祟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尖叫着消散了不少!

“啊——!不——!”玄阴子的声音发出了痛苦的尖叫,“是谁?!是谁破坏了吾之大阵?!”

石昌趁着这个机会,从石穴的另一个缺口冲了出去!他不敢停留,拼命地朝着兰若村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玄阴子愤怒而不甘的咆哮,以及更多的嘶吼和爆炸声。石昌不敢回头,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并且,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周生,告诉所有人!

……

当石昌气喘吁吁、浑身狼狈地跑回兰若村时,天已经大亮了。周生和三伯公正焦急地等在村口。

看到石昌回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看到他满身的血污和狼狈不堪的样子,又都吓了一跳。

“明远兄!你……你没事吧?!”周生连忙迎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石昌。

“我……我没事……”石昌声音沙哑,惊魂未定,“快!快带我离开这里!村子里……危险!”

“发生什么事了?”三伯公紧张地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石昌抓住周生的胳膊,“立刻召集所有还能行动的村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兰若村!越远越好!那个地方……已经被彻底污染了!”

周生看着石昌苍白而绝望的脸,知道情况一定非常严重。他不再多问,立刻转身去组织村民。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就在这时,村子里突然响起了更加凄厉、更加恐怖的嘶吼声!声音是从祠堂的方向传来的!

他们跑过去一看,只见祠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情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祠堂里,原本停放的七八具尸体,此刻竟然全部都站了起来!它们不再是僵硬地移动,而是行动敏捷,如同捕食的野兽!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朝着祠堂外冲了出来!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在这些活尸的前面,还跟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穿着一身破烂的深色长衫,头发散乱,脸上布满了污垢和干涸的血迹,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木杖,口中念念有词,指挥着那些活尸!

正是失踪了的小石头和小翠!

不!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行走着,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粘液!

他们……被彻底变成了……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成为了玄阴子和“尸蛊”的奴隶!

“不……我的儿啊!”孩子的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冲上去,却被旁边的村民死死拉住。

“快!挡住他们!”有人惊慌地喊道。

村里的壮丁们拿起锄头、扁担,试图阻止活尸的冲击。但他们的武器对这些力大无穷、悍不畏死的活尸收效甚微。活尸们悍不畏死地扑上来,用牙齿撕咬,用爪子抓挠,场面瞬间变得血腥而混乱!

石昌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力。他知道,兰若村……已经彻底完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走!快走!”石昌拉着周生和几个稍微镇定的村民,朝着村口跑去,“离开这里!去报官!告诉世人这里的真相!”

周生等人含着泪,跟着石昌冲出了村子。

身后,是更加密集的嘶吼声,以及……玄阴子那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狂笑声!

“桀桀桀……想跑?没那么容易!兰若村的‘种子’,已经撒出去了!整个绍兴,整个天下,都将感受到‘尸蛊’的力量!吾等……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

石昌、周生以及数十名幸存的村民,逃离了如同鬼蜮般的兰若村,向着山外的县城方向奔去。他们身后,是燃烧的村庄,是肆虐的活尸,以及一个疯狂的、想要毁灭世界的邪恶计划。

他们知道,逃离只是暂时的。那个叫玄阴子的邪教头目,以及他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兰若村的悲剧,也绝不会就此终结。

石昌紧紧握着手中的样本和那些从乱葬岗找到的信件图纸。这些都是揭露真相、阻止灾难的关键证据。

他的心中充满了沉重的使命感,也充满了后怕和愤怒。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科学理性在极端邪恶和愚昧面前的脆弱,也感受到了肩上担子的千钧之重。

前方的道路,依旧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石昌知道,他不能停下脚步。他必须尽快赶回上海,利用现代医学和科学的力量,分析出“尸蛊”的真正成分和弱点,找到克制它们的方法。同时,他也要将兰若村发生的一切公之于众,引起朝廷和社会的重视,调动一切力量,来阻止这场可能席卷全国的浩劫。

清光绪二十六年的夏天,江南水乡的这场血色瘟疫,以及那恐怖的尸体变异事件,注定将成为一个难以磨灭的噩梦,深深烙印在幸存者的记忆中,也将作为一个警示录,揭示着在未知与恐惧面前,人性的光辉与黑暗。

而石昌和周生,以及那些侥幸逃脱的村民们,他们的命运,也将与这场席卷而来的尸变危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走向一个更加叵测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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