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厂的晨雾带着硫磺的涩味,在七根焦黑的窑柱间流转,像无数条游弋的青蛇。
雷烈盘膝坐在青石板上,后心那道困扰他多日的凸起终于平复,粗布衬衫下的皮肤光滑如初,只有凑近了才能隐约看见一点淡青色的印记,像一块被体温焐热的普通钨钢。
苏清依用银簪尾端轻轻戳了戳那处印记,指尖传来的触感安稳得让人心悸。
昨夜狂暴的龙力仿佛从未存在过,弹头安静得就像一块镶嵌在骨缝里的寻常金属,连最细微的震颤都消失了。
真是奇了。
石敢当挠着后脑勺,流星锤的铁链在地上拖出三道深痕,昨儿个还跟要炸膛的炮弹似的,今儿怎么就成了蔫黄瓜?
他的话音刚落,链环上镶嵌的龙骸碎末突然齐齐发亮,指向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
拄着枣木拐杖的赵诚老兵突然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在青石板上划出复杂的纹路。
那些交错的线条渐渐汇聚,竟显出一幅玄甲卫总营的地形图,在晨露中泛着湿润的光。
天枢总坛不在别处, 他的指甲在地图中央重重一点,就藏在总营地下三丈的工事里。
雷烈的
军刀突然发出轻响,刀身映出赵诚怀中露出的半截令牌。
那令牌乌漆抹黑,边缘磨损得几乎看不出纹路,唯有一角的玄鸟图腾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与他在卧龙关见过的战尊遗物气息相通。
他们在炼制不死药。
赵诚的呼吸骤然急促,从怀中掏出那整块发黑的令牌,上面的铜绿已经渗入纹路深处,用龙骸碎片掺活人血,说是能让弹头持有者与铁共生,长生不死。
令牌背面刻着的 战尊亲授 四个字突然亮起,在地上投射出三道交错的光柱。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绷紧,七枚碎玉吊坠悬浮在光柱中,组成一个微型的玄甲卫徽章。
爷爷的手札里提过, 她的指尖抚过空中的光影,天枢老怪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最痴迷这种逆天改命的邪术。
哐当 ——
砖窑厂锈蚀的铁门突然被撞成向内凹陷的弧形,铁皮卷曲的弧度恰好形成一个玄鸟展翅的形状。
七道身影逆光站在门口,青灰色的道袍下摆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每个人脸上都扣着青铜面具,面具中央的玄鸟右眼位置,嵌着与独眼老者相同的翡翠。
交出龙骸与逆鳞草。
七道声音同时响起,像七道惊雷在窑厂上空炸响,震得焦黑的窑柱簌簌落灰。
为首的墨老向前踏出半步,面具上的玄鸟左翼突然弹出三寸长的铁喙,在晨光里闪着淬毒的幽蓝。
雷烈的
毫无征兆地自动出鞘,刀身的青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与赵诚手中的战尊令牌产生共鸣。
地面上的地形图突然活了过来,玄甲卫总营的地下工事在青光中层层展开,露出七处闪烁着红光的机关枢纽,每一个枢纽旁都标着玄奥的符文。
冥顽不灵。
墨老的青铜面具突然裂开细纹,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刀疤,既然你们找死,就别怪老夫等不客气。
他的袍袖猛地拂动,七道灰影同时扑来,道袍下摆展开的瞬间,露出里面绣着的七颗血色星子,与九商盟的天枢标志分毫不差。
赵诚将战尊令牌抛给雷烈,枣木拐杖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玄甲卫制式短铳。
雷队快带清依姑娘走!
他扣动扳机的刹那,其余六位老兵同时扑向七老,身体在晨光中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这兵符能调动总营的天枢机关,千万别让他们得逞!
石敢当的流星锤带着破空之声砸向最近的灰袍老者,铁链缠上对方手腕的瞬间,他突然发出痛呼 —— 老者的皮肤下竟嵌着龙骸碎片,链环接触的地方冒出刺鼻的白烟。
这些老怪物都不是人!
他的铁链疯狂旋转,在地上犁出七道深沟,他们把自己改造成了半人半铁的怪物!
雷烈接住战尊令牌的刹那,令牌突然融入掌心,化作道青纹顺着手臂蔓延至后心。
沉寂的弹头猛地苏醒,这次却不再是狂暴的冲撞,而是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血脉游走全身,将
投射的机关图映得愈发清晰。
想走?
墨老的铁喙突然刺向苏清依的咽喉,青铜面具后的眼睛闪过贪婪,这丫头的苏家血脉正好能中和龙骸的戾气,带回总坛正好做药引。
雷烈的身影突然在原地留下道残影, 的青光如匹练般横扫,刀风掀起的气流将七老同时逼退。
他后心的淡青印记在晨光中亮起,与总营机关图的中枢位置产生奇妙的共鸣,仿佛有无数把钥匙正在同步转动。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缠上墨老的铁喙,碎玉吊坠在接触点爆发出刺眼的光。
你的面具倒是别致, 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指尖在链环上轻轻一旋,就是不知道摘下来,会不会像独眼老鬼那样吓人。
砖窑厂的晨雾在激战中渐渐散去,露出东方天际燃烧的朝霞。
雷烈望着手中
投射的机关图,突然发现总营地下工事的轮廓,竟与卧龙关战俘营的布局有着七分相似,只是规模更庞大,机关更诡谲。
他知道,一场远比昨夜凶险的厮杀,正在玄甲卫总营的地下深处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