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皱眉检查着向日葵的一切,从伸缩口袋里翻翻找找,拿出一瓶艳红色的魔药,兑上水将向日葵的根系泡在里面。
斯内普沉默看着佩妮的操作,原本捆住他的向日葵早就用花盘移动着回到自己原本待着的地方了。
他是不是要帮忙把土埋一下?
他往那边看了一眼,挥动魔杖,向日葵裸露的根系被盖上了一层土,对方心情不错向他投射瓜子。
想起能把地面打出洞的瓜子,他下意识就想躲,但他没有瓜子快,几颗瓜子刚刚好落在他的手心,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过去。
向日葵们得意晃着花盘,重新开始朝着太阳扭动。
随着药水的灌入,向日葵原本干瘪的模样开始变得充盈,花瓣都挺了起来,开始晃着叶子,只是花瓣根处多了几丝红色。
两人都沉默着,佩妮的注意力全在向日葵上,斯内普也关注着向日葵,意识到没事后,他又小心打量着佩妮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试着寻找话题。
“你用的药,很神奇。”
他说完后立刻低垂下脑袋,脑袋里不停设想着接下来的对话。
佩妮会不会问他是怎么照顾的向日葵?或许会言辞犀利,又或许,会很平淡,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紧紧攥着手,脑袋简直像在黑湖里泡了一整天,一动全是咕嘟咕嘟的水。
“你知道吗,其实魔法是能靠情绪左右的。”佩妮在斯内普茫然的视线中轻声开口。
她抚上向日葵的花瓣,对方则是亲昵用柔软的花瓣蹭着她的手心。
“家庭情况不好的孩子会在听到父母争吵将矛盾转到自己身上时呼吸困难,在那种情况下几乎无法集中精力去做好任何一件事。在糟糕的环境中生长,能不能开出花都不确定,更别谈开出花后如何保持活力。”
“与魔法有关的一切都可以代入进去。”
“你,我,又或者是它。”
向日葵轻蹭着佩妮的指尖。
“你大概会对我的话持怀疑态度,毕竟你足够优秀,你在魔法造诣上极具天赋。但我说的那些不仅是能力上的。”
“知道它为什么变成那样吗?”佩妮看向他。
斯内普抿了抿唇。
“是我,不会养……”
“不是,我知道你照顾它照顾的很用心。”佩妮在斯内普惊讶的目光中开口:“它是在内耗。”
斯内普下意识问道。
“内耗什么?”
佩妮笑着。
“我的植物们对我都存在一种天然的依赖,那是从它们萌芽时就刻进去的。当然,依赖包括很多,比如吞掉我的血肉,或者是让我成为它们的肥料。你现在看到的植物都是由我经过引导改变的,所以不用害怕。”
“但无论怎样,它们爱我依赖我的基因序列是不会出错的。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你也和它相处的很好不是吗?”
斯内普懂了。
他的向日葵因为自己和伊万斯姐妹之间的关系内耗,最后濒死,是靠着佩妮的魔药救了回来。
“我……”
他该说什么?
“我其实不想,和你们的关系成为那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斯内普的脑袋很乱:“你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吗?”
他立刻找到了原因。
“我教他们魔咒的那件事,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佩妮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你说的,你和莉莉是朋友,这件事最伤心的人是莉莉。至于我和你。”
她摇了摇头。
“谈不上生气,只是有点寒心,脑袋一热对年纪小的人来说很正常,但后果也要自己承担。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还不错,有往朋友发展的趋势,但你否定了。”
“我不喜欢在一段关系里自讨苦吃,西弗勒斯。说句很多人都不爱听的。”佩妮难得傲慢起来:“我不缺这一段关系,所以你也不用内耗。有些事结束就结束了,总想着也只是因为稀少,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场面安静下来,佩妮突兀笑了一声。
“……抱歉,我很阴阳怪气吧。说完话后悔很正常,或许我也伤了你的心,但及时的补救也能给伤口涂些药不是吗?即便还是会发疼。”
“所以疤痕一直在那里……你还想养着它吗?”
佩妮的话转变的很突然,斯内普没反应过来。
“养谁?”
他的手心被向日葵的花瓣蹭了蹭,斯内普意识到佩妮说了什么,他抿紧唇。
“它跟着我,活不好,和你一起会更好。但我,我和你,还有莉莉,我对你们没有那种……”
“我知道,你想说,我和莉莉是特例。”佩妮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引导:“对吗?”
“对,你们不一样。”西弗勒斯连忙说着。
佩妮平静看着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西弗勒斯。我和莉莉是什么里的特例?”
她的模样对斯内普而言似乎太过尖锐了,让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佩妮笑了:“可以说出来,西弗勒斯。你知道的,我不会生气。”
斯内普觉得佩妮相比以前很不一样了。
他倒是希望她能生气。
“所有人里的。”斯内普盯着那双浅色眼睛:“是所有人里的特例,起码,对我来说是的。”
佩妮似乎并不满意他的答案,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微挑眉垂下眼睛,没再多说什么。
“或许我的年纪也不够。”佩妮无所谓耸耸肩:“你也很会说话啊,西弗勒斯。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做个没有特例的人。”
斯内普对这句话一知半解,但佩妮已经把他的向日葵抱了起来。
“那么,为了它更好的生活,我就把它带走了?”
斯内普的嘴唇动了动,小声“嗯”了一声。
他跟在佩妮身后,看着将花盘搁在佩妮肩膀上朝自己晃动花瓣的向日葵,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有点呼吸不上来。
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随随便便开口就能让人陷入窘迫,他又为什么窘迫?
“佩妮。”
他连忙迈上几步跟上。
“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佩妮冲他笑:“我在这方面不说谎,你也能感觉到不是吗。”
“可是……”
他想到佩妮的那句及时补救,或许,就是直接说的意思呢?
“我感觉,很奇怪。”
“哪里奇怪?”
“不知道,就是很奇怪。”
“是你不愿意告诉我,西弗勒斯。”佩妮笑着朝前走:“你害怕窘迫,就像你从不敢当面说你从刚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不喜欢我。”
“我没有……”他连忙跟上去:“好吧,我有,但是我改了,我答应过莉莉的。”
“那你又是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佩妮微挑着眉看他,似乎自己不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
“因为……”
斯内普难以启齿,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你和莉莉很亲近,我以为你是个没有魔法的麻瓜,而莉莉是个巫师,你和我们不一样。”
“所以你不喜欢麻瓜?”
“我爸爸就是麻瓜,我不喜欢他。”这句话斯内普说得很直白:“蜘蛛尾巷附近的麻瓜小孩,我也不喜欢他们。”
“所以就变成了全部不喜欢?”
“……没有。”
“实话,西弗勒斯。”
“……好吧,有。”他豁出去了:“你也说了,环境那样,人就会被影响,我这样很正常。”
“所以对我那样也很正常。”佩妮抱着向日葵点头。
斯内普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他觉得佩妮就是在逗他玩。
“所以你真的在生气。”
“别总扯到我生气这件事上,小孩。你想让我发发脾气给你看?”
斯内普沉默了。
——
他还是搞不清佩妮的想法,跟了一路也还是脑袋空空,最后也只能看到趴在佩妮肩上的向日葵朝他挥动叶子。
所以她是不生气了吗?
又或者是,需要自己做点什么?
可他该做什么?该问谁?
这是一个困难的问题,或许可以从周围的人下手。
斯内普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
初级和高级巫师等级考试已经越来越近,六年级的幻影移形测试也迫在眉睫,高年级就没一个好过的,所有人都想着少睡一会儿多学一会儿,缺的都在暑假补回来。
但人的倦意来袭是不分场合的,佩妮会在魔法史的课堂上眯着眼睛补会觉,艾娃也会在一些注重书本知识的课上休息一会儿,梅茜坐在她们两个后面,借着遮挡光明正大趴下。
至于男生们,吉温觉得梅茜的方法真的是棒极了,而且他还坐在最后一排,简直是绝佳的地理位置,前面还有洛伦和阿莫斯挡着。
吉温总觉得教室的桌子有种神奇的魔力,在宿舍可能无法快速入睡,在家里的豪华大床上也是睡饱就醒了,只有教室,只有教室的桌子,让人看一眼就困,还必须要是上课时间的教室桌子,别的还没有这个效果。
按理说他该做个美梦,他总会在上课时间做美梦,即便没有选全部的选修课,他也做了个获得十二个o的梦。
但这次没有,他梦到一双眼睛在偷偷窥视自己,就算醒了这种感觉也如影随形!
“艾娃,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吉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挽住艾娃的胳膊贴着她,眼神不自觉朝旁边瞥,小声问道:“我感觉有一双隐秘的眼睛在盯着我。”
艾娃用那只被挽住的手轻拍吉温的手臂,安慰他。
“没事,那是斯内普先生。”
“哦,这样啊……不对!”吉温立刻挺直腰板:“他盯着我做什么,而且你竟然没提醒我!”
艾娃无辜看着他,唇角蔓延出略带恶意的笑容。
“你的警惕心太弱了,吉温。而且我本来也想着钓钓鱼的。”
“所以我是鱼饵?”吉温面无表情。
“我知道待人亲厚、宽容大度的伯斯德少爷一定会原谅我的。”艾娃摘下眼镜,那双狡黠的蓝眼睛明显装着无辜:“对不对?”
吉温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败下阵来。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的用这招?把眼镜带回去吧,求你了。我多想念你还小时候的那副模样。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抱歉。”艾娃笑着:“不要生我的气,吉温,我给你补课。”
“不,你太忙了,我让佩妮帮我补。”
“佩妮也是要活命的。”
“……确实。那我给钱。”
空气寂静几秒,连跟在两人身后的斯内普都咽了口唾沫,不明白原本说说笑笑的两人发生了什么。
艾娃脸上的微笑逐渐凝固。
“看来我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佩妮。”
“不!等等,我收回,真的……”
“晚了,吉温·伯斯德,你也要去。”艾娃弯腰将吉温扛了起来:“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长时间不学习还想要在最后得到好成绩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你以后要严格按照我和佩妮给你准备的时间表学习,我就不信你所有成绩考不了o。”
“你起码给我设个低门槛吧?E不行吗?”
“高了才有劲头,伯斯德少爷。”艾娃扛着吉温颠了一下:“我有时候也不明白,明明你哥哥那么高大……”
吉温急了。
“我和他不是一个路线的!好了,放我下来,那边的,小辫子,啊不,西弗勒斯·斯内普!别看了,说的就是你,你过来,我就知道你一直在偷偷跟着我!”
斯内普慢吞吞挪出来,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明明一直都没发现,要不是艾娃·桑托,如果自己不主动点,估计等到期末他也还在猜测阶段。
不过自己真的要过去吗?
斯内普前进几步的脚顿住,尽量让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吉温被艾娃扛着的模样。
难道其他斯莱特林都喜欢这样和人说话?自己在斯莱特林生活三年了,也没看到……他仔细想了想,真的没有,所以不是自己的问题。
吉温皱眉搂着艾娃的脖子。
“怎么,不是你盯着我的吗?”
斯内普抿紧嘴唇,脚步后退。
“我只是觉得,我过去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吉温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却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艾娃,我们现在没有在跳舞。”
“……我想放下你的,但你的手一直勒着我的脖子,就像动物杂志里的蟒蛇缠绕。”
斯内普觉得自己想通过这两个人获得答案简直是最愚蠢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