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降临,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坠落,而是一种规则的覆盖。
那庞大到遮蔽天日的舰体,如同从另一个维度缓缓挤入这片现实,通体覆盖着哑光黑的装甲,表面流淌着幽蓝色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能量脉络。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舷窗或炮口,只有无数个规则的几何切面,每一个切面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冰冷的“秩序”法则。
它悬浮在钢铁要塞的正上方,投下的阴影不仅仅是光线的遮蔽,更是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要塞内所有尚在运转的仪器设备,屏幕上都开始疯狂跳动乱码,或是直接黑屏瘫痪。空气中弥漫的能量粒子变得惰性而沉重,仿佛被某种更强的力场所束缚、规范。甚至连人们的心跳和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试图去契合某种外在的、冰冷的节律。
这是一种超越了能量层级压制的、源自法则层面的“格式化”!
共鸣之间外,那片刚刚诞生的、由世界树幼苗支撑的微缩世界,首当其冲!
那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在“方舟”投下的规则阴影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起来!幼苗周围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生长出翠绿脉络的金属地面,修复过程瞬间停滞,那些新生的脉络甚至开始出现了枯萎、断裂的迹象!
这片初生的世界,其蕴含的“混沌”与“生机”法则,与“方舟”所代表的绝对“秩序”与“净化”,发生了最根本层面的冲突!
零站在幼苗之下,身形在那庞大的阴影中显得无比渺小。但他翠绿色的瞳孔中,那点混沌核心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爆发出坚定不屈的光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方舟”的规则力量,如同无形的巨网,正试图渗透、解析、乃至同化他脚下这片新生的领域,将其纳入那冰冷秩序的框架之内。
“规则侵蚀……他们想从根源上‘修正’我们。”零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他抬起双手,并未做出任何攻击姿态,而是缓缓虚按向两侧的虚空。
随着他的动作,那株世界树幼苗仿佛受到了召唤,两片嫩叶轻轻震颤,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翠绿色光华,其中流淌的混沌星光也变得愈发璀璨。以幼苗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呈现出半透明翠绿色、内部闪烁着混沌星辉的光膜,迅速扩张开来,将零以及周围数十米的范围笼罩在内!
这并非纯粹的能量屏障,而是这片初生世界的“边界”显化!是零以自身为媒介,将世界树幼苗所代表的“混沌生机”法则,实质性地展开,对抗着“方舟”的规则覆盖!
滋滋——滋——
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力场接触的边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撕裂又强行缝合的诡异声响。翠绿色的光膜表面不断泛起涟漪,时而向内凹陷,被那冰冷的秩序力量压制,时而又顽强地反弹回去,将侵蚀的力量排斥在外。
这是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法则拉锯战!
零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再次变得苍白。维持这片“世界边界”的显化,对抗“方舟”那浩瀚无边的规则压迫,对他和那株幼苗都是巨大的负担。他能感觉到,自身刚刚恢复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而世界树幼苗传递来的、属于这片土地的生机,也在被快速抽取。
“他在硬抗‘方舟’的规则场!”共鸣之间内,齿轮博士看着监测设备上那代表两种规则激烈冲突的、几乎爆表的数据曲线,声音发颤,“这太疯狂了!个体的法则领域,怎么可能与‘方舟’这种凝聚了高等文明智慧的造物抗衡?!”
“零兄弟撑得住吗?”炎狼紧握着拳头,独眼中充满了焦急,他恨不得冲出去与零并肩作战,但也清楚,这种层面的战斗,他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熔炉之主脸色无比难看,他尝试调动要塞残余的防御火力,但所有能量武器在“方舟”的规则影响下,都变得极不稳定,甚至有些直接过载烧毁。“方舟”甚至没有发动直接攻击,仅仅是以其存在本身,就几乎瘫痪了钢铁要塞所有的反抗能力。
“他必须撑住……”熔炉之主的声音沙哑,“否则,我们都得死。”
就在这时,“方舟”似乎察觉到了零这块“顽石”的难以同化。那庞大的舰体下方,一个原本平滑的几何切面,突然如同花瓣般向四周打开,露出了内部一个更加深邃、散发着纯白光芒的孔洞。
一股更加集中、更加纯粹的“净化”与“分解”法则波动,如同经过聚焦的光束,从那孔洞中投射而下,精准地照射在零撑开的翠绿色光膜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规则的覆盖与侵蚀,而是……针对性的“抹除”!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在冰面上,翠绿色的光膜与那纯白光束接触的位置,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剧烈的能量激荡!光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零身体猛地一震,嘴角溢出了一缕暗金色的血液!
世界树幼苗也发出了细微的、如同哀鸣般的震颤,两片嫩叶的边缘,开始出现了一丝焦枯的痕迹!
“零!”我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就在这危急关头,零翠绿色的瞳孔中,那点混沌核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举动!
他猛地张开双臂,并非扩大防御,反而是……主动收缩了那翠绿色的光膜!
光膜迅速回缩,不再试图覆盖数十米范围,而是紧紧贴附在他自身和世界树幼苗周围,形成了一层凝实到近乎实质的、内部混沌星光疯狂流转的翠绿色晶壁!
同时,他放弃了与“方舟”规则场的全面对抗,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了那株世界树幼苗之上!
“以我之名,承此界之重!”零的声音如同古老的誓言,响彻在这片初生的天地之间,“混沌为基,生命为引……演化!”
他双手猛地向上托举,仿佛要将那株幼苗,送入苍穹!
世界树幼苗在这一刻,爆发出了诞生以来最璀璨的光芒!它那纤细的茎秆仿佛化作了支撑天地的桥梁,两片嫩叶舒展开来,其上流淌的混沌星光如同决堤的银河,冲天而起!
这星光并非攻击,也不是防御。它代表着“可能性”,代表着“演化”,代表着超越既定秩序的……“变数”!
纯白的“净化”光束,轰击在那凝实的翠绿晶壁和冲霄而起的混沌星光之上,发生了奇异的反应!
它未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地“抹除”目标。那混沌星光仿佛拥有无穷的“可能性”,不断地变化着自身的法则结构,时而生出勃勃生机抵消“净化”,时而化作绝对的死寂对抗“分解”,时而干脆模拟出与“净化”光束同源却更加混乱的波动,试图将其同化!
那凝实的翠绿晶壁,更是如同一个不断自我修复、自我进化的活体组织,在“净化”光束的持续冲击下,虽然不断出现裂痕,却又在混沌星光的滋养下迅速弥合,并且其结构在一次次的破碎与重生中,变得更加致密、更加玄奥!
零站在晶壁之内,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都开始渗出暗金色的血液,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但他托举着世界树幼苗的双臂,却稳如磐石,翠绿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永不屈服的意志。
他在用这片初生世界的“无限可能”,去对抗“方舟”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绝对秩序”!
他在向这片废土,向那高高在上的“方舟”,宣告着一个崭新道路的存在!
“方舟”那纯白的“净化”光束,第一次……出现了凝滞和波动。它那冰冷的、绝对理性的运算核心,似乎也无法立刻解析这种超越了既定数据库的、充满了混乱与生机的反抗模式。
苍穹之上,庞大的“方舟”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更多的几何切面开始亮起幽蓝的光芒,显然在准备着下一轮、可能更加恐怖的攻击。
而下方,零撑起的翠绿晶壁和那冲霄的混沌星光,虽然顽强地抵挡住了第一轮针对性的“抹除”,但也已然摇摇欲坠。
法则的对决,刚刚开始。而零和他那初生的世界,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