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回廊内，四具“破晓”突击兵化成的金属残骸如同怪异的雕塑，无声地诉说着轮回法则的恐怖。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以及新生能量循环带来的、与之格格不入的清新气息。
零借着我搀扶的力量，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微微起伏。强行催动尚未稳固的轮回领域，瞬间审判四名精英突击兵和一名法则士，几乎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再次掏空。他异色的瞳孔中，那混沌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零兄弟，你……”炎狼看着零的状态，独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随即化为更深的凶戾，他狠狠瞪向穹顶那些不断落下的新空降舱阴影，“妈的，这帮杂碎没完没了！”
熔炉之主脸色凝重，迅速下达着一连串命令，调动残余的忠诚守卫，依托通道复杂的地形和新生的能量节点布置防线。齿轮博士则趴在控制台前，双手飞舞，试图修复被破坏的监测系统和调整防御节点的能量配比，汗水浸湿了他花白的头发。
“他们……在试探。”零的声音带着虚弱，却依旧冷静地分析着，“第一波是标准的突击小队，用来测试防御强度和我的状态。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精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第二批空降舱的坠落方式与第一批截然不同。它们并非粗暴地砸穿穹顶，而是在接近时，舱体表面亮起幽蓝色的能量纹路，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厚重的合金穹顶，精准地降落在通道内数个关键的战术节点上。舱门开启，没有弥漫的烟尘，只有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流淌而出。
这一次，走出的不再是笨重的突击兵。
是五名“清道夫”III型改造体——零和我在血色荒原遭遇过的那种，但气息更加凝练，装甲上的能量流光更加深邃。他们手持的高频震荡刃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电子眼中闪烁着绝对理性的冰冷红光。
而引领他们的，是一名身着暗金色贴身装甲、没有佩戴头盔、露出一张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冷峻面容的男子。他银灰色的短发根根竖立，瞳孔是诡异的纯白色，手中没有武器，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就扭曲了附近的光线，仿佛他自身就是一个微型的黑洞。一股远比之前那名法则士更加纯粹、更加危险的“分解”与“秩序”法则气息，如同寒潮般扩散开来。
“‘破晓’执行官，代号‘白瞳’。”男子纯白的瞳孔扫过通道内的惨状，最终落在零的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看来情报无误，‘轮回’的掌控者，果然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真是……令人愉悦的收割时机。”
他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
“保护零！”熔炉之主低吼一声，周身熔岩之力再次沸腾，就要上前。
“别动！”零猛地出声制止，他推开我的搀扶，独自向前踏出一步，虽然步伐有些虚浮，但脊梁挺得笔直。他看向那名“白瞳”执行官，异色瞳孔中混沌光芒艰难地凝聚。
“你的目标是我。”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与……他们无关。”
“白瞳”纯白的瞳孔微微转动，似乎觉得零的话很有趣：“无关？这座要塞，这片区域，乃至这个濒临崩坏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与‘轮回’的归属有关。至于这些蝼蚁……”他目光扫过熔炉之主、炎狼和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只是清理过程中的……附带损耗。”
话音未落，他身后五名“清道夫”III型改造体，如同接收到无声指令的猎犬，瞬间启动！他们的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五道暗色的流光从不同角度，带着撕裂一切的杀意，直扑零！高频震荡刃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熔炉之主和炎狼目眦欲裂，想要拦截，却被“白瞳”那无形的、充满“秩序”压迫感的法则力场隐隐锁定，动弹不得！
就在这危急关头，零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试图调动那残存无几的轮回法则进行对抗，也没有闪避。他反而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胸前做出一个环抱的姿势，仿佛在拥抱着什么无形之物。
他胸前的生死源核虚影，那原本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团，在这一刻，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混沌之光！
这光芒并非向外攻击，而是向内收敛，如同一个漩涡，疯狂汲取着他体内最后的力量，以及……从脚下大地深处，从那新生的能量循环网络中，传递而来的、属于“源心”的磅礴生命气息！
他在进行一场豪赌！赌的是在敌人攻击临体前，完成某种关键的蜕变！
“他在干什么？自杀吗？！”炎狼急得大吼。
“白瞳”纯白的瞳孔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冰冷的决断：“阻止他！”
五名“清道夫”的震荡刃，已然触及零的衣角！那足以撕裂合金的高频震荡波，甚至让零周身的空气都开始扭曲、电离！
千钧一发！
零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异色瞳孔，在这一刻，不再是左眼寂灭、右眼新生，而是化为了彻底的、深邃无边的混沌！仿佛有两个微缩的宇宙在其中生灭轮转！
他环抱的双手之间，一点无法用颜色形容的、仿佛蕴含着万物起源与终结意境的“种子”虚影，骤然凝聚！
这颗“种子”出现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五名“清道夫”改造体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们高频震荡刃上狂暴的能量如同温顺的绵羊，瞬间平息、瓦解！他们冰冷的电子眼中，数据流彻底崩溃，只剩下无尽的茫然。
“白瞳”那纯白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表情！他感觉到自己散发出的“分解”与“秩序”法则，在触及那颗“种子”虚影的瞬间，如同遇到了绝对的君王，变得温顺、臣服，甚至……开始反向滋养那颗“种子”！
零看着手中那枚缓缓旋转的混沌种子虚影，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种近乎于“道”的平静。
“轮回……不止是审判。”他轻声自语，又像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更是……孕育。”
他松开手，那枚混沌种子虚影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轻飘飘地落下，融入了脚下的大地，融入了那新生的能量循环网络之中。
嗡——！！！
整个铸炉厅核心区域，猛然一震！
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法则层面的共鸣！所有由零构建的新生能量节点，在这一刻光芒大放，彼此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玄奥！通道内那原本只是被动防御的轮回法则领域，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具有“活性”！
那五名僵立的“清道夫”改造体，在领域变化的瞬间，身体如同沙雕般开始分解，不是被毁灭，而是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能量粒子，如同百川归海，融入了周围新生的循环之中，成为了滋养这片领域的“养料”！
无声无息，五名精锐敌人，烟消云散！
“不可能！”“白瞳”执行官第一次失声惊呼，他那张冷峻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法则具象化？！你……你怎么可能在虚弱状态下做到这一步？！这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
零没有回答他。在抛出那颗混沌种子后，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我早已冲上前，在他倒地前紧紧抱住了他。他的身体冰冷而沉重，意识似乎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甚至可能透支了本源，只为孕育出那颗代表着“轮回”真正雏形的……种子。
“零！”我抱着他，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心如刀绞。
炎狼和熔炉之主立刻上前，将我们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那名“白瞳”执行官。
“白瞳”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昏迷的零，又感受着周围那变得更加玄奥、更难以琢磨的轮回领域，纯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更加炽热的贪婪！
“虚弱到极限，却能凝聚出如此纯粹的‘法则之种’……你的价值，远超预估！”他死死盯着零，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瑰宝，“必须……得到你！”
他不再犹豫，纯白的瞳孔中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周身那“分解”与“秩序”的法则之力被他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纯白色的、仿佛能瓦解一切结构的光柱，悍然轰向保护着我们的熔炉之主和炎狼！他要强行突破，擒拿零！
熔炉之主怒吼，熔岩屏障再次升起！炎狼咆哮着，将残存的火焰异能催谷到极限，双拳燃起熊熊烈火，迎向那纯白光柱！
轰——！！！
恐怖的法则对撞再次爆发！赤红的熔岩、炽白的火焰与那纯白的分解之光狠狠撞在一起，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般席卷！
然而，“白瞳”的力量显然更胜一筹！纯白光柱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侵蚀、分解着熔岩与火焰！熔炉之主和炎狼脸色涨红，身体剧烈颤抖，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就在这防线即将被突破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颗融入大地的混沌种子，似乎感应到了零的危机，感应到了这片新生领域受到的冲击。
通道内，那些光芒大放的能量节点，突然齐齐一震！一股更加浩瀚、更加包容、仿佛源自世界本初的混沌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苏醒，缓缓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不再仅仅是生与死的轮转，而是包含了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存在与虚无……一切对立统一的终极意境！
“白瞳”那无往不利的“分解”光柱，在触及这股更加本源的混沌气息时，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瓦解！
他纯白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这是什么力量？！”
回答他的，是通道墙壁上，那些金属表面，开始自发地生长出细小的、闪烁着混沌光泽的晶体。是地面上，那些能量节点之间，自行勾勒出的、更加复杂玄奥的法则纹路。
这片领域，正在因为那颗“种子”的萌芽，而发生着某种自主的、超越所有人理解的……进化！
而昏迷中的零，似乎与这片正在进化的领域产生着某种深层次的共鸣，他微弱的呼吸，仿佛与整个铸炉厅核心区域的能量脉搏，渐渐同步。
危机，并未解除。“白瞳”和他背后更多的“破晓”力量仍在虎视眈眈。
但希望，已然随着那颗混沌种子的萌芽，在这片钢铁与火焰的废墟中，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