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皮卡车在龟裂的公路上颠簸前行，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但速度远比我们用腿跋涉要快得多。我坐在驾驶座上，努力适应着这辆几乎要散架的老爷车。零坐在副驾驶，妞妞则裹着一张破毯子，蜷缩在后座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离开那个休息站已经大半天，沿途的景象越发荒凉。废弃的车辆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干裂的农田和倒塌的农舍。偶尔能看到远处有零星的火光或者升起的黑烟，不知道是幸存者的营地还是单纯的燃烧。
按照地图和路标的指示，我们距离“希望壁垒”应该不远了。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既有即将抵达相对安全区的期待，又有对零身份暴露的深深担忧。
“零，”我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开口，“快到希望壁垒了。那里肯定有很多人，还有严格的检查…你…” 我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他这副样子，怎么可能通得过检查？
零的目光从窗外荒凉的景色收回，转向我。银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几秒，用依旧沙哑但清晰了一些的嗓音说道：“…伪装…或…不入…”
伪装？或者不进去？
不进去，意味着我们无法获得壁垒内的相对安全、稳定的物资和医疗（或许对零无效）。但进去，风险极大。一旦零的身份暴露，在人类的大型聚集地里，我们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怎么伪装？”我皱眉。他这肤色、瞳孔、体温，还有那双腿，都不是简单化化妆就能解决的。
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我惊讶地看到，他手背上灰白色的皮肤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血管在微微蠕动，皮肤的颜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着正常人的肤色转变！虽然依旧显得苍白缺乏血色，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死寂的灰白了！
紧接着，他银灰色的瞳孔也微微变化，中心泛起一丝极淡的褐色，虽然整体还是显得诡异，但不再那么非人。
“…能量…控制…表皮…视觉…”零断断续续地解释，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果丧尸会出汗的话），显然这种精细的能量操控对他消耗不小，而且无法持久。“…不能…碰触…体温…无法…”
原来如此！他可以通过消耗能量，暂时改变皮肤和瞳孔的浅表特征，骗过视觉检查。但无法改变体温和内在体质，一旦有身体接触或者精密仪器检测，还是会暴露。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至少有了蒙混过关的一线可能！
“太好了！”我松了口气，“那我们试试伪装进去！到时候你就假装是我受了重伤、行动不便的哥哥，尽量少说话，我来应付检查！”
零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维持这种伪装状态也需要集中精神。
又行驶了约莫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了检查站的轮廓！那是由沙袋、铁丝网和废弃车辆堆砌起来的简易工事，旁边还停着几辆焊接着机枪的改装吉普车。一些穿着统一制服、手持武器的人员正在执勤，对零星前往壁垒的幸存者进行检查。
终于到了！
我放慢车速，缓缓靠近检查站。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全是汗。零依旧闭目靠在椅背上，脸色（伪装后）苍白，一副重病号的模样。后座的妞妞也醒了，揉着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外面。
“停车！接受检查！”一个持枪的守卫示意我们停下。
我停好车，摇下车窗，努力挤出一个疲惫而友善的笑容：“你好，我们是从东边逃难过来的，想去希望壁垒。”
守卫打量了一下我和破旧的皮卡，又探头看了看副驾驶的零和后座的妞妞，眉头皱起：“三个人？什么关系？从哪个具体位置来的？路上有没有被咬伤或者异常接触？”
我按照想好的说辞回答：“他是我哥哥，林零，之前为了保护我们受了重伤，中毒了，一直没好利索，腿脚不便。这是妞妞，我们路上救的孩子。我们从东区的福满多超市那边逃出来的。”
守卫仔细看了看零，眼神中带着审视。零适时地“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眼皮耷拉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守卫的目光在他“正常”了不少的肤色和瞳孔上停留片刻，似乎没看出太大破绽。
“下车，接受详细检查，尤其是你哥哥，需要测体温和基础体检。”守卫公事公办地说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体检？测体温？这肯定要露馅！
就在这时，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的守卫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先前的守卫汇报了一下情况。小队长看了看我们，目光尤其在零身上扫过，然后突然问道：“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一个使用狙击枪、身手很好的独行客？”
狙击手？我心里一凛，难道说的是袭击我们的那个？
我面上不动声色：“狙击手？没遇到。我们一路上就碰到些普通丧尸和变异动物，差点死在路上。”我刻意流露出后怕的情绪。
小队长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想判断我是否说谎。然后他哼了一声：“最近壁垒外围不太平，有个身份不明的狙击手在活动，袭击了好几波幸存者。你们运气不错。”
他挥了挥手，对先前的守卫说：“看他们这样子，尤其是那个伤员，也经不起折腾了。简单检查一下车辆，没有违禁品就放行吧。重点防范那个狙击手，这些老弱病残没必要卡太严。”
“是，队长！”
我心中狂喜！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那个狙击手的恶行，反而间接帮我们简化了检查！
车辆检查很快结束，我们的物资大部分在储物袋里，车上只有些掩人耳目的杂物。守卫没发现异常，便抬起了路障。
“进去吧。记住，壁垒有壁垒的规矩，安分守己，别惹麻烦。”小队长警告了一句。
“谢谢！我们一定遵守规矩！”我连忙道谢，发动汽车，缓缓驶过了检查站。
直到开出很远，再也看不到检查站了，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成功了…我们进来了！”我兴奋地看向零。
零也睁开了眼睛，撤去了伪装，皮肤恢复灰白，瞳孔也变回银灰色，微微喘息着，显然维持伪装消耗不小。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车窗外。
真正进入希望壁垒的范围，眼前的景象让我们都有些惊讶。
这里并非想象中秩序井然、干净整洁的乐土。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拥挤不堪的难民营。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窝棚、帐篷和集装箱改造的房屋，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人流熙熙攘攘，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警惕。远处，才能看到一圈明显更高大、更坚固的金属围墙，那应该就是真正的“内壁”，是壁垒核心区域和特权阶级居住的地方。而我们所在的这片广阔的外围区域，被称为“外区”，是大多数普通幸存者挣扎求存的地方。
即使如此，相比外面危机四伏的废墟世界，这里至少没有随处可见的丧尸，有了基本的安全秩序（虽然可能很薄弱）。
我按照路牌的指引，开车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最终在外区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半个屋顶都塌了的车库。虽然破败，但至少能遮风挡雨，而且足够隐蔽。
我们把车开进去，简单清理了一下，算是有了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妞妞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家”，零则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人口密集，各种气息混杂，让他很不适应。
我拿出食物和水，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连续的战斗和逃亡，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现在暂时安全，困意立刻上涌。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天再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弄到更详细的情报，比如内壁的情况，或者有没有医生能…”我看了零一眼，把“治腿”两个字咽了回去。他的腿恐怕不是普通医生能治的。
夜色渐深，外区并没有完全安静下来，远处隐约传来吵闹声、哭泣声，甚至还有零星的枪声？看来这里的夜晚也并不太平。
我抱着妞妞，靠在角落里，零则守在门口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零突然低声说道：“…很多…眼睛…在暗处…”
我瞬间清醒过来：“什么意思？”
零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监视…不止…一波…我们…被…盯上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才刚刚进入希望壁垒，就被盯上了？
是检查站的人起了疑心？
还是…那个神秘狙击手的同伙？
或者，是壁垒内部的其他势力？
这个看似安全的“希望”之地，其下的水，恐怕比外面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