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含怒而发的威压,如同九天倾覆,轰然砸落。钟清羽本就油尽灯枯,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意识瞬间便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然而,预料中的神魂俱灭并未到来。
就在那毁灭性的威压即将把他和近在咫尺的何聆冰、王磐一同碾碎时,异变再生!
“嗡——!”
钟清羽体内那极不稳定的混沌谐振基盘,在外部死亡威胁的极致压迫下,竟爆发出最后一股不属于他自身的力量——那是之前构筑【谐振同频湮灭阵】时,被他巧妙截留并隐藏在基盘最深处的、一丝属于万骨原本源死气与月光菇生命印记混合的奇异能量!
这股能量性质极其矛盾,此刻却形成了短暂而诡异的平衡,如同一个脆弱的肥皂泡,将瘫软的钟清羽,以及因阵法清场、锁链束缚略有松动而能勉强移动分毫的何聆冰与王磐,一起包裹了进去!
“咦?”黑袍人发出一声轻噫,他那含怒一击的大部分力量,竟如同打滑般,从那层看似一触即破的灰绿光膜上滑开,只将周围地面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而光膜内的三人虽被震得鲜血狂喷,却奇迹般地未被直接湮灭。
更诡异的是,那光膜闪烁了一下,连同其中的三人,气息竟瞬间变得与周围逸散的湮灭风暴、破碎的骨骸、弥漫的死气彻底融为一体,仿佛化作了万骨原的一部分,从黑袍人的直接感知中“消失”了!
并非真正的空间转移,而是极致的频率同化与信息伪装!这是钟清羽在昏迷前,基于对混沌和谐振的理解,预设的最后保命程序,赌的就是黑袍人对这种基于底层规则“欺骗”的手段缺乏瞬间的应对经验!
“频率隐匿?混沌伪装?”黑袍人悬浮于空,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网反复扫描。他能感觉到那里有异常的能量残留,有空间的细微扭曲,但具体的位置、生命气息却如同沉入大海的针,难以精准锁定。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小虫子。”黑袍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悦。被一个筑基期的小辈接连戏耍,甚至当面救走了两个重要人质(虽然在他看来依旧是蝼蚁),这已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
“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他冷哼一声,袖袍一挥,剩余的几头强大妖兽和模糊身影开始以巨坑为中心,进行拉网式搜索,同时一股更隐晦、更庞大的意志开始缓缓渗透这片天地,试图从规则层面破解这层伪装。
……
灰绿色的光膜之内,空间狭小而压抑。
钟清羽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混沌谐振基盘表面光华明灭不定,裂纹似乎又加深了少许。
何聆冰半跪在地,不顾自身伤势,第一时间将精纯的冰系灵力渡入钟清羽体内,试图稳住他濒临崩溃的基盘和生机。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嘴角不断溢血,之前锁链抽离灵力的伤害极重。
王磐则是双目赤红,死死咬着牙,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看着光膜外那些还在茫然搜索的敌人,又看了看昏迷的钟清羽和重伤的何聆冰,最后目光扫过远处石柱上剩下的几位眼中充满绝望和一丝期盼的卧龙峰师弟妹,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爆。
“小七……还有其他师弟……我……”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痛苦与自责。
“王师兄……冷静。”何聆冰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她一边维持着对钟清羽的灵力输送,一边低声道,“清羽拼尽一切,才换来我们三人片刻喘息……我们不能辜负他。”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王磐说不下去,虎目含泪。
何聆冰沉默了片刻,清冷的眸子看向光膜外那模糊而强大的黑袍身影,又看了看钟清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等。”
“等?”
“等清羽醒来,或者……等一个机会。”何聆冰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外界感知,“对方势大,远超我等想象。硬拼,十死无生。唯有……行险一搏。”
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没有输送灵力的手,指尖悄然凝结出一丝极其精纯、几乎透明的冰晶本源,其中似乎封存着她一丝独特的神魂印记与生命气息。她将这丝本源,悄无声息地打入钟清羽腰间那块看似普通、实则内部结构被谐振力场微调过的身份玉牌夹层之中。这个过程极其隐蔽,连近在咫尺的王磐都未曾察觉。
“若事不可为……”她心中默念,这是她凝冰峰秘传的保命之法,能在肉身陨落、神魂未散前,封存一点最纯粹的生命与神魂本源,留待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复苏之机。她将此物,托付给了钟清羽,这个总是能创造奇迹的男子。
王磐虽不知何聆冰具体做了什么,但看到她眼中那份决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猛地一捶地面,骨粉飞溅。他低下头,从自己破碎的衣襟内里,扯下一小片浸染了自身精血和微弱魂力印记的布片,又狠狠心,逼出一滴蕴含着自身土系道基本源的精血,将其融入布片,然后同样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钟清羽另一侧衣角的破损处,用残存的灵力稍稍固化遮掩。
“大哥……俺老王没啥大本事,就这一身糙肉和蛮力还有点用……要是……要是真不行了,这点东西,你留着……说不定……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你那啥‘科学’法子,把俺再弄出来揍人呢……”他低声嘟囔着,像是在对昏迷的钟清羽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这是他最朴素的想法,留下点自己的“东西”,期盼着大哥那神奇的手段。
光膜之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希望渺茫,前路几乎被绝望封死。唯一的生机,似乎就系于昏迷的钟清羽身上,以及那尚未可知的“行险一搏”。
光膜之外,搜索的网正在收紧,黑袍人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刷着这片区域。那层脆弱的伪装,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残存的三点星火,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冰冷中,艰难地维系着,准备着最后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