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啸天摆了摆手,没接管家的话,目光依旧聚焦在小岛癸子消失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回廊,看清那忍者此刻在做什么。“休息?”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更多的是狠厉,“这时候闭眼,指不定明天崔家的牌匾就被人摘了。”
管家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劝诫咽了回去。他跟着崔啸天多年,最清楚这位家主的性子——看似沉稳,实则骨子里比谁都好强,更容不得半分风险威胁到崔家根基。
“对了,”崔啸天忽然回头,眼神锐利如鹰,“让后厨备些清淡的吃食,送到小岛癸子住的西跨院。记住,少放盐,多放些海产干货——倭人不是爱吃这些么?”
管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老爷是想……”
“既要用他,总得先让他觉得舒坦...
舒坦归舒坦,该有的防备一丝都不能少。”崔啸天的声音在夜风中飘得有些散,“送去的人机灵点,看看那西跨院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回来一一报给我。
管家应声而去,崔啸天独自站在门前,望着府内渐次亮起的灯笼。那些暖黄的光晕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郁。他想起二弟崔啸月寄来的信,字里行间只说请了位“得力帮手”,却对小岛癸子的底细绝口不提。一个倭国忍者,怎么会跟崔家扯上关系?又怎么敢在大安城如此放肆?
正思忖着,西跨院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崔啸天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西跨院的屋顶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鬼魅。他心头一紧,刚要唤人,却见那黑影在廊檐上顿了顿,竟朝着自己的方向投来一瞥——正是小岛癸子!
那双浅瞳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嘴角似乎还挂着笑。不等崔啸天做出反应,黑影已如断线风筝般飘远,消失在更深的夜色里。
“好快的身法。”崔啸天低声自语,后背竟渗出一层薄汗。他原以为自己对这忍者的实力已有预判,此刻才知,对方藏得比他想的还要深。
这时,管家端着食盒从后厨出来,见崔啸天站在原地不动,忙问:“老爷,这就送去西跨院?”
崔啸天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淡淡道:“去吧。告诉送食的小厮,若是看到小岛阁下不在院里,就把东西放下便走,不必多等。”
管家应着去了,崔啸天望着他的背影,缓缓握紧了拳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家族大比在即,崔家想要站稳脚跟,怕是要淌过比想象中更浑的水了。
西跨院的门虚掩着,送食的小厮刚要推门,就被一股冷意逼得顿住了脚。院里静得反常,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衬得那方石桌石凳孤零零的,像是许久没人动过。
“小岛阁下?”小厮壮着胆子唤了一声,没人应答。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眼尖地瞥见窗台上放着枚苦无,刃口闪着寒光,像是刚被人用过。食盒放在桌上时,他指尖无意中碰到桌面,竟摸到一层薄薄的湿意——凑近了看,才发现是几滴暗红色的血,早已半干。
小厮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待,放下食盒就往回跑,撞见迎面而来的管家,结结巴巴道:“管、管家……院里有血!还有那忍者……没见着人影!”
管家心头一沉,快步走进西跨院。血渍确实在,苦无也在,只是屋里屋外都空无一人。他俯身闻了闻那血味,不是新鲜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擦拭过,只留下这点痕迹。正琢磨着,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极轻的衣袂声,抬头时,正见小岛癸子从墙头翻进来,夜行衣上沾着些草屑,黑布后的嘴角似乎还沾着点红。
“东西……放下了?”小岛癸子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浅瞳扫过石桌上的食盒,“崔家猪……倒是贴心。”
管家强压着惧意,躬身道:“家主吩咐,阁下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
小岛癸子没接话,径直走到食盒前,打开一看,见里面是海产汤和烤鱼,忽然低笑一声:“看来……崔家猪也不是全然无趣。”他拿起烤鱼咬了一口,动作粗鲁,眼神却瞟向管家,“你们家第二代参与大比的人还有谁?回小岛阁下,崔家二代大公子崔宇轩前半个月死在了崔府隔壁的胡同内,据说是被一个身穿红色铠甲的人杀死的。至今未找到凶手。现如今二代还有二公子崔宇航在。小岛癸子闻言沙哑着说道,难怪让我来,有意思,红色铠甲人,崔宇航在哪?
管家一愣:“二公子在自己院里……”
“带他来见我。”小岛癸子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夜起,训练……开始了。”
管家不敢违逆,转身就去请二公子。刚走出西跨院,就见崔啸天站在回廊尽头,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他要见宇航?”崔啸天皱眉。
“是,说要开始训练。”管家低声道。
崔啸天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决断:“让宇航去。告诉那孩子,忍着。”
半个时辰后,演武场的火把被点亮,照得如同白昼。崔宇航一身劲装,站在场中,望着对面的小岛癸子,拳头攥得死紧——他早听说这倭人对父亲无礼,此刻见了,更是满心火气。
“你的……出招。”小岛癸子扔掉手里的鱼骨,活动着手腕。
崔宇航忍无可忍,提拳就冲了上去。可他的拳头还没近身,就被小岛癸子侧身避开,同时手肘狠狠撞在他肋下。剧痛袭来,崔宇航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刚站稳,就见一枚苦无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在身后的柱子上,尾端还在嗡嗡作响。
“太慢。”小岛癸子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样的废物……也想参加家族大比?”
崔宇航眼睛都红了,正要再上,却被赶来的崔啸天喝住:“宇航!”
他转头看向父亲,见崔啸天冲他摇头,才硬生生忍住。
小岛癸子见状,忽然笑了:“崔家猪……倒是会教儿子。”他走到崔啸天面前,浅瞳里闪着诡异的光,“明日卯时,让崔家所有参加大比的子弟,都到这里来。迟到的……”他顿了顿,指了指柱子上的苦无,“就跟它一样。”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满场的火药味。崔啸天望着儿子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那枚钉在柱子上的苦无,只觉得这大安城的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