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旒深吸一口气,垂眸掩下了眼底的复杂。
在穆辞盈探究地看过来时,他握住了她的手,又得寸进尺地跟她十指相扣,叹息道:“阿盈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生灵。”
只是她的好,透着天真的残忍,不会关心一草一木的损失,是已玉清真人也为他自己的愿景,付出了代价。
那么那个已是神女的阿盈呢?
容九旒克制不住地去想,她回到这里来的那一次,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吗?
就仅仅是……为了他?
他还没想出个究竟来,就被穆辞盈打断了心神。
“我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但你刻意说这些话,想来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不喜欢。”
穆辞盈这样说着,却没有挣脱他的手,而是自顾自地看着前方,说道:“我们朝前看吧,重新开始。或许还能有一日,你会再酿酒给我喝。”
“就看在……你曾经也向我伸出过手的份上。尽管用了错误的方式,但好歹你真的想过要救我。”
容九旒心底忽然浮现出渺远的悲伤,然而穆辞盈已经根本不想要他的愧疚和补偿了。
“好,阿盈”,他握紧了她的手,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
穆辞盈平静地听完了他说的话,却没有应声,只是在三公子那所临时的府邸前站定,而后松开了容九旒的手,说道:“你在外面等我。”
容九旒本就是想陪着她一起进去的,闻言就要为自己争取,却被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强调道:“你要听话。”
“好。”
他只得应了,然后看着她跃进了墙内,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心里忽然就有些空。
他管不了穆辞盈的行为,也进不了她的心,只能等着、看着、顺着。
他刚要转身去对面等着,却忽见一女子巧笑倩兮,提了一个用布盖得严严实实的篮子,一身素衣极为动人,问道:“要买花吗?这都是我自己种的,很新鲜的。您要不瞧瞧?”
容九旒望着她跟奚玉相似的气质,蹙紧了眉,果断出手用剑横在她的脖颈处:“说!你要做什么?”
女子脸色一僵,身形忽变,化为了一麋鹿状的白色小兽,三目七角双耳,声音飘渺:“你不要那么凶啊,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啊!晏长曦不是想见我吗?你瞧瞧,我自己送上门来了,这还不叫做诚意?”
“白泽?”
容九旒见他不逃,便收了手中的剑,问道:“你为何变作这副模样?”
白泽坦然道:“你们也知道,我手中有河图。这两日我又问了问它,它只给了我一句话‘富贵险中求’,我结合上回的答案一想,或许变作这个女人的模样,能有所获。”
只是他却是实实在在没什么打斗能力的,只能算是个吉祥物,却因他知晓万物的能力,还真没人当真对他生出杀意。
“你先变回去”,容九旒略一思虑,说道,“我会通知晏长曦赶紧过来,我们先去对面的茶摊上等着。”
白泽可有可无地答应下来,又化为了白梅仙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跟在容九旒身旁,去了茶摊。
这茶摊虽不是现成的店面,但还有不少种类的茶点售卖。
白泽屁股还没坐在椅子上,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凑到那边去挑挑选选,只留了刚给晏长曦传了信过去的容九旒独自品茶。
白泽闹出的动静不小,却因他本身的特性,无限地压低了他的存在感,一时之间倒也无人在意。
豆大的雨点很快落下,不少人匆忙挤过来躲雨,茶摊里一时热闹。
容九旒跟混迹在人群里,藏过来的晏长曦对视了一眼,没有作声。
他提前观察过周遭的环境了,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但晏长曦坚持白泽突然改变主意,又变幻容貌跑过来,定是有些阴谋诡计在身上的,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事不太关己,故而容九旒并不阻止他,只优哉游哉地望着倾盆的大雨……和三公子府的方向。
“敢问……您这里有人坐吗?”
气质柔弱的素衣女子匆忙跑进来,收好了油纸伞,低头慌乱地拧着裙角处的水,又抬头问道。
容九旒看清楚了她的脸,悠闲的姿态一改,刚要画地为牢将这女子困在原地,就见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冲了过来,龙尾虚影出现,一摆尾重重击打在女子心口处,使她重伤倒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晏长曦出现在她面前,挥手将她捆绑得严严实实,又回头看向容九旒,瞥了眼目瞪口呆的白泽,说道:“走了,先回去再说。”
容九旒留在这里,等穆辞盈回来的愿望不得已落空了。
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拎走了神情犹疑的白泽,跟随晏长曦回了客栈。
等到了客栈房中,那女子才来得及看清了白泽的模样,神色顿时难看起来,说道:“难怪我暴露得这么快!原来是白泽你这个狗东西在作祟!你背叛了仙界,自当不得好死!”
白泽吓得一缩,变回了原形,小小的一个跳到床上,躲在枕头后面,却还探头探脑地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往她这边看。
那女子气了个半死,却一时与他计较不得,又昂首看向晏长曦两人,挑眉威胁道:“菩提神女的踪迹已经泄露,到时候我仙界大军一至,她立时便会粉身碎骨。你们两人,还要再助纣为虐吗?”
这样骄矜的作派,容九旒并不陌生,却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晏长曦,笑着说道:“不介绍一下,你的老熟人?”
晏长曦捂住了脸,难得有些不自在,半晌后说道:“她就是白梅仙,我过去的妻子,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我如今不怎么想要弃暗投明。”
白梅仙听见他这般无情,当即冷笑了起来,问道:“晏长曦,你以为如今,还是我装模作样要博取你同情的时候吗?你不想死就……”
“你今天来,是奉命要从他身上挖出点线索来吧。”
晏长曦指了指容九旒,又继续说道:“所以,你才没有直接来寻我。不是吗?”
“来的人只有你一个,你猜猜看,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