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咔嚓”一声脆响。
两人低头,木板在李向阳手里裂成了两半,碎片“啪嗒”掉在沙滩上。
空气彻底凝固了。
“啊——!”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款惊恐,片刻之后,两人彻底放弃抵抗。
“李哥,”林一凡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飘:“要不你去找块新木板去,我……我去附近找找这位……应该是大姨吧?的墓,咱重新刻一个安回去,成不?”
李向阳像被扎破的气球,垮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踹了一脚沙子:“还能咋办?干呗!”
两人分头行动。林一凡揣着半块碎木板,沿着沙滩慢慢走。木板还潮乎乎的,前几天就下过一场小雨,估计没冲多远,墓地应该就在附近。可他绕着沙滩转了两圈,别说墓碑了,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看着。
“奇了怪了……”林一凡嘀咕着,想去找李向阳汇合,刚转身,忽地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似被针扎般刺痛,疼得他面色惨白。几近摔倒。
等他晃过神来,人都懵了。
身后的树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甚至连最后一丝枝叶的摩挲声也未曾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老房子。
青灰色的瓦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墙根爬着些不知名的藤蔓,叶子在夜里绿得发暗,倒像是谁特意种的,透着股家常的妥帖。
房子排得整整齐齐,屋檐挨着屋檐,门对门,窗对窗,像村里互相串着门的邻居,亲密得能听见彼此屋里的咳嗽声。
有几扇窗还亮着昏黄的灯,灯光透过糊着纸的窗棂漫出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暖光,甚至能隐约看见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像是有人正坐在灯下纳鞋底,针脚牵动着影子轻轻晃。
风里飘来点烟火气,混着海水的咸,竟有几分像老家灶台上刚蒸好的馒头味儿。
可林一凡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浸透了,这场景他可……太熟悉了。
正是那诡异的领域,他又被拖入了那个幻境中的小渔村!然而此次,却是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认出了这里的场景和孙阳照片里的背景相差无几。
用海边的礁石混着黄泥砌的墙,缝隙里还嵌着细碎的贝壳,可越是像,才越让人头皮发麻——这不知何时踏入的幻境,还有农村人家睡的早,这半夜的不睡觉亮着灯等谁呢?不会是等他吧?想到这儿林一凡忽然感觉有点儿冷。
昏黄的灯光看着暖,落在眼里却像化不开的胶,黏糊糊地裹着人。窗纸上的影子晃啊晃,慢得让人心里发紧,倒像是……倒像是有人举着纸人在后面挪。
林一凡甚至能“听”到些声音似的——该有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该有个挎着篮子的阿婆探出头喊“回家吃饭喽”,就像老家村口那样。
可并没有。整排房子静悄悄的,只有灯光在那儿亮着,像一排睁着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瞅着他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外人。
林一凡僵在原地,脚像被钉在沙滩上。这哪里是温馨?这分明是有人照着记忆里的样子,搭了个假得不能再假的戏台,就等着他迈步进去呢。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林一凡腿都软了,想喊李向阳,嗓子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气音:“李哥……你在哪儿啊…”
林一凡倒吸一口凉气,苦的他都要哭出面条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惨了,嘴里却还在碎碎念:“不是吧阿sir?我是捅了你的窝吗?你非要这么纠缠着我不放?我真的笑够,偶真的不想和你玩儿,我逃,你追,我插翅难飞。”
林一凡此刻真的非常想念李向阳,又不敢大声,只能压着嗓子喊:“李哥?你人呢?再不出来我可……我可哭给你看了啊!”
林一凡使劲挤了挤眼睛,挤出两滴猫尿,心里却在咆哮:完犊子了,合着我这体质纯招诡异体质?早知道当初就烂在菜地里了!
听着身后老房子里隐约传来的“吱呀”声,林一凡吓的浑身的汗毛直竖:“我这命……咋这么苦啊”
林一凡的睫毛上凝着层白霜,不是冷的,是吓出来的冷汗在夜风里冻成的。他盯着窗纸上那团影子,方才分明看见它抬了抬胳膊——不,不是胳膊,是团没有形状的黑,像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时,那瞬间的蠕动。
“应该是……错觉吧?” 林一凡不敢揉眼睛了,生怕指尖触到的不是自己的皮肤,而是别的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喉结滚了滚,没发出声音,倒像有根冰锥顺着嗓子眼往下滑,把所有话都冻在了肺里。
这村子太静了,明明刚刚还很热闹,此刻却静得能听见自己头发丝被风吹动的声音,却听不见半点人声。
家家户户亮着的灯也怪,不是灯泡的暖黄,是油灯那种带着昏红的光,照得窗纸上的人影边缘发虚,像浸了血的棉絮。
有个影子在扫地,笤帚一下下划过地面,可他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别说扫地声,连半点灰尘落地的动静都没有。
“冷……”林一凡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白气刚冒出来就散了,指尖冻得像要掉下来。这地方邪门得很,外面是盛夏,这的确像是深秋,晚风却刮得像深秋的刀,割得脸颊生疼。再待下去,不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找上门,自己先得冻成冰坨。
林一凡缩了缩脖子,刚要挪步,后颈突然一麻——像有人对着他的衣领吹了口气,那风不是凉,是腥甜的,带着股说不清的腐味。
林一凡小心翼翼踩着沙砾往村里走,脚下的“沙沙”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窗纸上人影幢幢,有弯腰扫地的,有坐在桌边的。
甚至还有孩童追逐的剪影——若是在寻常村落,这该是幅温暖的晚景,可在这里,那些影子的动作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像提线木偶被人忘了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