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来人如此模样,门房不由得撇了撇嘴,“你这道士,却是自家找打来的不成?通太平县谁人不知,我们石路两家门上,不许道人僧侣这等人来往,还不快快滚开,免得被大老爷撞见,赏你一顿好打!”
路宁哈哈一笑道:“莫要恼,莫要恼,尊管,贫道可不是平白上门,却是为贵宅消灾解难而来的。”
门房把嘴一撇,对路宁的话嗤之以鼻,“这等浑话,只好去哄别人,自从路家小公子离家出走之后,哪里有人敢在我们老爷面前提这个?快滚快滚!”
虽然被人驱赶,路宁却是不为所动,“贫道向来不哄人,尊管不妨去对你家老爷说,贵宅少爷近日来有些异状,十分的不妥,此乃是妖孽作祟,耽搁不得,贫道擅能伏魔降妖,正是来搭救你家少爷的。”
门房先前一直满是嫌弃,此刻闻听路宁之言,脸色顿时一变。
“你这道士,莫不是来骗吃骗喝的?我家公子好好的,哪有什么妖孽作祟?休得胡吣!”说罢就要关门。
路宁眼疾手快,伸长幡挡住门,笑着说道:“尊管,你家公子之事,瞒是瞒不得别人的,尊管也不消理会贫道,只消将方才那些话禀报你家老爷就是了,见不见贫道,不还是你家老爷说了算么?”。
门房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言语,只重重哼了一声,砰地关上门,然后慌忙转身,一路小跑着进去禀报。
不多时,宅门再度打开,一身锦袍的表兄石昆面带不豫的走将出来。
多年未见,石昆比路宁当年离家时发福了不少,面色红润、气度沉静,眉间却藏着一抹忧虑。
他出得门来,上下打量着路宁,见是个面貌平庸的中年落拓道士,虽然气质颇为脱俗,不似寻常道士那般市侩,但仍是半信半疑地问:“道长自哪里来,道号如何称呼?”
路宁与表兄阔别十年,却不打算在此时相认,故此捻须笑道:“贫道全垢,山野散人,哪里有什么来处。”
他这是自露行踪,没有来处,便是此处之人。
只是石昆如何能解得此中哑谜?但他见路宁言谈举止不凡、举止从容,索性便直言相告了,“全垢道长果然能够降妖?实不相瞒,犬子这些时日确有些怪异,让我这做父亲的着实头疼。”
“石员外放心,贫道修行多年,颇有些降龙伏虎、斩妖除魔的手段,昨日在贵宅外路过,看出此地有妖气上冲,今日这才不请自来……”
“若依着贫道算来,贵府小公子这些时日是否常常昏睡不醒,旁人唤也唤不醒?”
此是路宁以神识窥探而得,自然是如同亲眼得见,那石昆却无从得知,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心说这道人所言竟是半点不差,果然有几分道行。
他本来因为表弟路宁当年离家之事,对道人和尚十分的不喜,只是眼下儿子出事,内心方寸已乱,故此遇着这一口道破秘辛的道人,顿时惊为天人,连忙道:“正是,仙长所言半点不差,若能相救犬子,驱除邪祟,石某必有重谢!”
“此乃贫道分内之事,事若不成,自是分文不取!”
路宁语气斩钉截铁,神色淡然,浑不以钱财为念,石昆见状心中的疑虑更加消了几分,连忙伸手引路,将路宁请进府中。
一路恭恭敬敬将路宁请至上房之内,石昆先是奉上香茶,然后才详详细细的对路宁讲述了儿子的变化。
原来这位小少爷石恒乃是石昆的三子,他前面两个儿子都浑浑噩噩,不甚成器,只有这个小儿子乃是个读书的材料,故此一直爱若珍宝,苦心教导。
石恒原亦不负所望,一心向学,打算再过得一二年,便去试着考一考秀才的功名。
却不想最近这段时日,这孩子却突然间得了一种怪病,苦读之时往往突然沉沉睡去,然后三五个时辰不醒,便是任人在耳旁大喊大叫,又或者针扎指掐,都完全醒转不过来。
好不容易等他自家醒过来之后,石恒却对昏睡之事茫然无知、毫无记忆,但只要下次一碰书卷,往往又会不自觉的昏睡过去。
若是换了另外两个儿子如此模样,石昆说不得就要痛打他们一番,不想读书便不想读书,瞌睡便瞌睡,编这些谎话出来哄骗亲父,真真岂有此理。
但石恒又自不同,他打小便不会说谎,而且真个喜欢读书,为了能早日考上秀才,一日都不肯休息的,故而这怪病虽然厉害,他却还是日日苦读不辍,也日日陷入昏睡,看得石昆心疼不已。
幸而石恒也只是昏睡,身体似乎并没什么大碍,石昆也只能由得着儿子去了,直到路宁今天找上门来,点破此乃妖孽所为,石昆方才大为惊惧。
“听起来倒真像是妖怪作祟,可我却不曾在石家附近寻见什么妖怪的踪迹……莫非是鬼物所为?也未见什么鬼祟阴气呀!”
路宁听了表兄一番话,却也找不出什么端倪,于是便道:“员外所言贫道已知之矣,却不知小公子今日可曾昏睡?”
“今日倒没听得家人来报,想必还未……”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老家人慌张过来禀报,“三少爷……三少爷他又在书房睡过去了!”
石昆一时间无语,路宁却笑道:“员外爷莫慌,刚好让贫道过去瞧瞧。”
“也好,也好,仙长,请!”
石昆如蒙大赦,急引路宁至书房,甫一入门,路宁便见小侄儿又自伏案大睡,头上灵光蒙昧,显然连灵智都已经暂时丧失了,果然不愧“昏睡”二字。
“呀,怎得连三魂七魄,真灵都迷住了。”
路宁瞧得这般情形,眉头也自皱起,当下轻轻伸出手去,在孩子臂膀之上一点,一缕醇和无比的阴阳有无形真气度入他的体内。
要知道,修行人的真气奥妙无方,比什么吊命的参汤、武道高人的内力乃至寻常佛、道两家炼制的丹药都要厉害,果然真气到处,原本蒙蔽石恒的妖法便被冲破,这孩子“唔”地一声,眼皮颤动,竟悠悠醒转了过来。
“咦,爹,你怎么来了,莫非我又睡过去了?”
“这位道长又是谁人?”
石昆本拟这什么全垢道人便是再神通广大,也不能一下就治好儿子的怪病,却不想此人一指下去,原本怎么喊也不会醒来的儿子一下便醒转过来,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称神仙,拜谢不已。
路宁被他拜得哭笑不得,连忙伸手表兄其搀起,叫他暂时等在一边,自己则笑眯眯地对石恒道:“这位小公子,你这段时日读书之时,可曾遇到什么怪事么?比如妖孽、鬼物,又或者不同寻常的人和物?”
谁想到这个石恒,年纪不大,主意倒是挺正,一脸不屑地说道:“你这道人休要胡言乱语,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鬼?我不过是身染怪疾,读书劳神时易发昏睡罢了。”
路宁见他小小年纪,似乎颇中了书毒,却也不曾动气,只微笑道:“哦,原来不是撞了邪,却是生了病,不过贫道也擅能治病,小公子如若不信,且待贫道望闻问切一番,也能找到病根。”
他伸手往小公子腕上一搭,石恒本待要躲闪,可是路宁手段何等厉害,这一指便是武道高人也逃之不开,被他轻轻巧巧抓住手腕,度过去一缕真气,同时又运足目力往他身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