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都升得老高了,我们仨还睡得死死的。昨天实在是太累,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火塘里还有一点微弱的炭火红光,和四只狼崽趴在地上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趴在洞口的大黄猛地抬起头,耳朵竖得像两把小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紧接着,大黑、灰姑娘和花姑娘也齐刷刷地弹了起来,龇着牙,死死盯着洞口那条小路的方向,全身的毛都微微炸开。
“啊…呜——!”大黄猛地爆发出一阵急促而凶狠的吠叫,把我们都惊醒了。
我“嚯”地坐起身,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人上来了!小九和小娴也吓得坐起来,紧张地看着我。
“平萍!小九!小娴!在不在家嘛?我们是五姑和幺叔!”洞口外面,传来五姑唐小姝拔高了嗓门、带着点试探的喊声,声音被山风吹得有点飘忽。
是他们?他们怎么又上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示意狼崽们安静。大黄大黑它们虽然停止了狂吠,但依旧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堵在洞口,不肯让开。
我披上外衣,走到洞口,拨开草帘子往外看。果然,五姑和幺叔正站在离洞口十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往前走了。幺叔脸色有点发白,五姑也紧张地攥着衣角,显然是被我们这四只凶神恶煞的“看门狗”给吓住了。
“平萍!快叫住你家这些狗嘛!吓死个人咯!”幺叔看见我,赶紧喊道,声音都有点抖。
我拍了拍大黄的头,低声呵斥:“大黄,停下!是自己人!”狼崽们听到我的命令,虽然不叫了,但还是警惕地盯着他们,慢慢退到两边,让出了一条路,但眼神依旧不善。
五姑和幺叔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走到洞口,他们好奇地探头往里看,山洞里光线暗,一下子从外面亮处进来,啥也看不清。
“哎呀,爬这鹰嘴崖,累死个人了,口干舌燥的,平萍,给姑姑和幺叔倒碗水喝嘛。”五姑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洞里瞟。
我心里不太情愿,但人都到门口了,总不能连口水都不给喝。我点点头,侧身让开:“进来吧。”
这是五姑和幺叔第一次踏进我们鹰嘴崖的山洞。
他们俩迟疑了一下,才迈步跨过洞口那块当门槛的大石头。一进来,两人都愣住了,像两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山洞里,虽然昏暗,但借着从洞口和顶上缝隙透进来的光,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形。最扎眼的,就是挂在洞壁竹竿上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腌肉!昨天我们忙到半夜才挂上去的野猪肉,经过一晚上的盐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亮亮、红彤彤的光泽,像一串串巨大的、诱人的腊肠,几乎占满了小半个山洞!那股浓郁的、混合着咸盐和肉腥的特殊气味,充满了整个空间。
“我的天老爷呐!”幺叔唐小龙第一个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冷气,指着那满墙的肉,声音都变了调,尖得刺耳,“平……平萍!你们……你们这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肉啊?!这……这得是杀了一头牛吧?!”
五姑也回过神来,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围着那排肉来回转,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嘴里不停地发出惊叹:“菩萨喂!菩萨保佑哦!这么多肉!全是野猪肉吧?你看这膘!多厚实!这……这得吃多久啊?!”
他们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寨子里谁家过年杀头年猪,也不过百来斤肉,还得腌起来吃大半年。像我们这样,一下子挂出上百斤鲜亮野猪肉的景象,他们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
我没多解释,只是走到水缸边,用葫芦瓢舀了两碗凉水递给他们:“五姑,幺叔,喝水。”
他们接过水碗,但心思完全不在水上。幺叔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眼睛却像钩子一样,还在那些肉上刮来刮去。五姑更是放下水碗,像个探宝的一样,开始在洞里转悠起来。
这一转,更是不得了。
她先是看到了堆在角落里的那两大背篓药材,天麻、石斛、重楼……虽然盖着布,但那特有的药香味是遮不住的。
“哎呀!还有这么多好药材!”五姑又惊叫起来,“这都是你们挖的?”
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山洞深处,那个用粗木桩围起来的猪圈里。圈里那两头我们精心喂养了快一年多的野猪,正“哼哧哼哧”地躺在干草上,听到动静,警觉地站了起来。这两头家伙,吃了我们那么多野菜麸皮,长得膘肥体壮,个头都快赶上小牛犊了,獠牙也冒了出来,看着就吓人。
“天地菩萨!你们还养着这么大的两头野猪?!”幺叔也凑过来看,吓得往后缩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惊讶,简直是惊骇了,“平萍!小九!你们……你们咋养的?这玩意儿凶得很啊!”
小九有点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是我们抓的猪崽养大的!可听话了!”
五姑和幺叔看看满墙的肉,看看堆成山的药材,再看看圈里那两头威风凛凛的野猪,最后目光落回到我们三个半大孩子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难以置信,有羡慕,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的东西。
“平萍啊……”五姑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语气变得格外亲热,还带着点讨好,“你跟姑姑说实话,你爸妈……是不是偷偷给你们留了好多钱?还是你们……在山里发现啥宝贝了?”
幺叔也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找到老辈人说的那个……藏宝洞了?”
我看着他们那充满探究和渴望的眼神,心里明白,我们山洞里的这点“家底”,今天是彻底暴露了。这消息,怕是很快就要传遍整个寨子了。
山洞外,阳光明媚。山洞里,却因为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我们的秘密,还能守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