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的火堆噼啪响着,映得我脸上发烫,可后背还是觉得冷飕飕的。那只鸡在角落时不时咕哝一声,像是在催我:咋办啊?咋办啊?
我看着它,肚子里的稀粥早就没影了,饿得心发慌。光喝粥不行,挖野菜也得有家什,总不能用手抠吧?得有一把刀!菜刀最好,能切菜,能剁东西,万一……万一真要杀鸡,也得有刀才行。
杀鸡……想到这个,我心里一哆嗦。看奶奶杀过好多次,她麻利地拎起鸡翅膀,拔掉脖子上的毛,菜刀一抹,鸡血就滴答滴答流进碗里……看着简单,可让我自己来?我手有点软。
但不杀咋办?留着它天天咕咕叫,引来野兽或者人咋办?再说,我快饿死了,它就是一坨肉!
“干!”我对着空气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没得刀啥都干不成!偷就偷!”
奶奶的菜刀平时都挂在灶房墙上,那把她用得最多,磨得锃亮,刀口快得很。就偷它!
等夜深一点,村里人都睡死了再去。
我守着火堆,不敢睡,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心里一遍遍盘算咋偷:还是从后院破洞钻进去,溜到灶房窗外,踩石头够窗户……希望刀还在老地方。
夜越来越深,洞外黑得像墨汁,只有风声。估摸着差不多了,我踩灭火堆,只留一点火星子埋着。洞里瞬间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只有那只鸡不安地动了一下。
我摸黑钻出山洞,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熟门熟路地摸下山,心跳得像打鼓。
村里死寂一片,连狗都不叫了。我像个小偷——不,我就是个小偷——溜到我家院墙外。堂屋黑着灯,他们都睡了。
我轻车熟路地拨开后院的稻草,钻进那个破洞。院子里更黑,但我闭着眼都能摸清方向。
灶房窗户果然还是那样。我找到那块垫脚石,踩上去,扒着窗台往里看。黑乎乎的,看不清。
我伸出手,在墙上摸索。挂锅的地方……空的!旁边……碰到了!冰凉的、长长的铁家伙!是菜刀!它还在老地方挂着!
我心里一阵狂喜,小心地把它从挂钩上取下来。菜刀比我想的沉,刀口摸着冰凉锋利。我紧紧攥住刀把,手心里全是汗。
拿到了!快走!
我小心翼翼地把刀从窗户递出来,放在地上。然后自己再爬出来。拿起刀,冰凉的铁贴着我的腿,让我心里发毛又有点兴奋。
不敢多留,我猫着腰,飞快地溜出院子,一口气跑上山。直到钻进山洞,我才敢大口喘气。
洞里黑漆漆的,我摸到那点火星子,吹燃了枯草,重新生起火。
火光一亮,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把菜刀看。刀面映着跳动的火焰,闪着寒光。真是一把好刀!
有了刀,心里踏实多了。我看向那只鸡,它好像也感觉到不对劲,缩在角落里不敢动了。
杀不杀?现在就杀?
我的心又咚咚跳起来。现在有刀了,可……真要杀吗?它也是一条命啊……
肚子咕噜一声巨响,像是在替我回答。饿!饿得受不了了!
“对不住了!”我咬着牙,对那只鸡说,也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你不死,我就得饿死。”
我回想奶奶杀鸡的步骤:抓翅膀,拔脖子毛,下刀放血,热水烫,拔毛……
说起来容易!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解拴鸡脚的藤子。那鸡扑腾起来,力气还挺大。我费了好大劲才抓住它的两个翅膀,把它提溜起来。它拼命挣扎,咯咯乱叫,羽毛乱飞,弄得我一脸灰。
我把它摁在地上,用腿压住它的身子,一只手死死抓着它的翅膀和脑袋,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拔它脖子上的绒毛。
鸡毛又细又密,不好拔。那鸡疼得直蹬腿,叫声更凄厉了。我手抖得厉害,额头上全是汗。
“别叫了!求你别叫了!”我几乎是哭着求它,怕它的叫声把狼引来,或者把人招来。
可它听不懂,还在拼命叫。
我心一横,眼一闭,拿起旁边的菜刀,朝着它脖子上没毛的地方,胡乱抹了一下!
好像割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一下子喷溅出来,溅到我手上、脸上,腥乎乎的!
是血!
那鸡猛地一挣,力气大得惊人,差点从我手里挣脱!它扑腾着,血滴得到处都是,地上的土都被染红了。
我吓傻了,死死摁住它,看着它的挣扎越来越弱,叫声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动了。
我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手里还滴着血的刀,和地上那只脖子歪着、浑身是血的死鸡,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手上粘糊糊的血让我想吐。
我杀生了。我真的杀了一只鸡。
心里又怕又恶心,还有点说不出的难过。但看着那只肥鸡,饿虫又占了上风。
不能浪费!血都快流光了!
我定定神,想起下一步是烫毛。赶紧把锅架上,烧水。水烧热了(不敢烧开,怕把鸡皮烫烂),把死鸡放进去烫。
烫了一会儿,开始拔毛。鸡毛很难拔,尤其是那些小绒毛,粘得紧紧的。我笨手笨脚地弄了半天,搞得手上全是毛和血污,才勉强把大毛拔掉,身上弄得湿漉漉、脏兮兮的。
开膛破肚更恶心。我用刀划开鸡肚子,一股热乎乎的内脏气味冲出来,我差点吐了。忍着恶心,把里面那些肠子肚子心肝肺都掏出来,扔到一边(后来想想后悔了,其实有些也能吃)。最后把鸡剁成几大块——剁鸡的时候,刀砍在骨头上的感觉,震得我手麻。
忙活完这些,我累得快虚脱了,身上又脏又腥,像个血人。
但看着锅里那几块粉白色的鸡肉,闻着已经开始飘出来的肉味(虽然还带着腥气),我又觉得值了!
我把鸡肉放进锅里,加满水,扔点盐,还有之前拿的姜和干辣椒,开始炖!
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水慢慢咕嘟起来,白色的蒸汽带着越来越浓的肉香味飘出来,弥漫在整个山洞里。
这香味……太香了!比我闻过的任何一次炖鸡都香!因为这是我弄来的!我杀的!我炖的!
肚子饿得绞着疼,口水疯狂分泌。我眼巴巴地看着锅,等着肉熟。
时间过得好慢。我守着火,不停地添柴,闻着那勾魂的肉香,感觉像过了一百年。
终于,用树枝一戳,鸡肉能轻易戳穿了!烂了!
我迫不及待地把锅端下来,也顾不上烫,伸手就捞起一大块鸡腿肉!吹了两下,就往嘴里塞!
烫!香!咸!还有点辣!
肉炖得烂烂的,几乎入口即化!我狼吞虎咽,啃得满嘴流油,手指头都嗦得干干净净。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着“好吃”!
我吃得忘乎所以,把一大锅鸡肉和汤干掉了大半,撑得肚子滚圆,直打饱嗝。
看着剩下的鸡肉和骨头,我心里盘算着:明天还能吃一顿!省着点,能顶两天!
吃饱了,身上暖和了,力气也回来了。看着地上那一摊鸡毛和血迹,还有那把沾血的菜刀,我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杀了鸡。我吃了肉。我有了刀。
我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只会挨打受气、偷偷哭的唐平萍,好像跟着那只鸡一起,被杀死了一点。
现在的我,手沾过血,能给自己弄吃的,能在这黑山洞里活下去。
我把刀擦干净,小心地收好。这可是我的宝贝。
然后我把鸡毛和内脏挖个坑埋了,免得招虫子。
忙完一切,重新坐回火堆旁。肚子饱饱的,身上暖暖的,困意袭来。
今晚,大概能睡个踏实觉了。
洞外,风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洞里的火光,映着一个满嘴油光、眼神却有点不一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