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狗仔镜头尚未完全从金视奖的星光中抽离时,楚星窈和禹星野的身影,已悄然消失在公众视野的边缘,一头扎进了各自角色所需的“人间炼狱”。
楚星窈的生活被彻底染上了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沪市法医鉴定中心那栋肃穆的白色大楼,成了她新的“战场”。她换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跟在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的老法医李主任身后。从基础的骨骼辨认开始,触摸着人体骨架模型上每一块冰冷的凸起和凹陷;到观摩真实的解剖过程,看着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肤,暴露出血肉、脏器、以及那些无声诉说着死亡真相的创伤……起初,浓烈的气味和视觉冲击让她胃里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只能死死咬住嘴唇,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硬撑。李主任话不多,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受不了就出去,法医的解剖台前,不需要林黛玉。”
她没出去。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记着,感受着。手指隔着乳胶手套,触碰那些失去生命的组织,冰冷、僵硬。她试图去理解陈焰面对这些时的心情——不是恐惧,不是恶心,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一种要将所有伪装和谎言都剥离、只留下赤裸真相的执着。渐渐地,胃里的翻腾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她开始能冷静地记录伤口形态,分析创伤形成机制,甚至能和李主任讨论几句尸僵和腐败进程。白大褂下的楚星窈,眼神日益沉静,带着一种剥离了甜美外衣后的、锐利的穿透力。
与此同时,禹星野的日子泡在了汗味、烟味、咖啡因和巨大的压力里。市局刑侦支队的气氛比剧组紧张百倍。他被丢给了一个绰号“老炮”的资深刑警队长,一个眼神像刀子、脾气像炸药的中年男人。从最基础的警械使用、格斗擒拿开始,每天练到肌肉酸痛、筋疲力尽;跟着出现场,蹲守毒贩交易点,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一趴就是几个小时,忍受着蚊虫叮咬和未知的危险;参与案情分析会,听那些老刑警用最粗粝的语言分析最狡猾的罪犯心理,在烟雾缭绕中梳理千头万绪;甚至被安排坐在审讯室隔壁的单向玻璃后,旁观“老炮”如何用压迫性的气场和精准的话术撬开一个个顽固罪犯的嘴……
他褪去了明星的光环,头发剪得更短,皮肤晒得黝黑,身上新添了不少训练留下的青紫淤痕和细小擦伤。工装夹克上蹭着墙灰和不知名的污渍,眼神里属于禹星野的桀骜不驯被一种更深的、带着疲惫和警觉的锐利所取代。他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生铁,在汗水和现实的反复捶打下,努力锻造出周凛的筋骨。
狗仔的嗅觉是灵敏的。尽管两人行踪低调,但总有蛛丝马迹被捕捉到。
【爆!楚星窈低调现身法医中心!白大褂造型惊现!国民甜心转型法医?】
模糊的偷拍照里,楚星窈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专注的眼睛,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背景是法医中心肃穆的走廊。甜美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专业感。
【禹星野深夜出入市局刑侦支队!工装造型硬朗,与刑警同进同出!】
另一组照片,禹星野穿着沾满灰尘的工装夹克,和几个穿着便衣、气质精悍的男人一起走出市局大门,神色疲惫却眼神锐利,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文件袋。
【楚星窈禹星野疑为《灰烬行者》提前体验角色!训练路透曝光!】
更有神通广大的狗仔,拍到了两人唯一一次在训练期被捕捉到的“同框”——并非刻意,而是在市局附近一个通宵营业、烟雾缭绕、环境嘈杂的“老张头烧烤”大排档。凌晨一点多,楚星窈刚结束一个通宵的解剖观摩,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裹着一件厚外套,坐在油腻腻的小塑料凳上,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而禹星野,显然也是刚结束蹲点任务,一身尘土和汗味,坐在她斜对面,正埋头呼噜噜地吃着一大碗牛肉面,旁边还放着两串烤得焦香、裹满辣椒面的烤肠。两人几乎没有交流,楚星窈小口喝着粥,眼神放空,带着巨大的疲惫。禹星野则像饿了几天的狼,专注地扫荡着食物。只有他偶尔抬眼扫过楚星窈苍白脸色时,眉头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然后把自己面前那碟没动过的、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肠,用筷子随意地往她粥碗旁边推了推。
这张充满了烟火气、疲惫感和无声互动的照片,瞬间点燃了网友的热情!
“卧槽!实锤了实锤了!真的是《灰烬行者》!”
“甜心变法医!乌鸦变刑警!这反差感!顾导会选人!”
“凌晨一点的大排档……这俩人是真拼啊!楚星窈那脸色白的……禹星野也是满脸疲惫……”
“重点!禹星野把烤肠推过去了!看到了吗?!他把自己烤肠推给楚甜心了!虽然一句话没说!”
“呜呜呜……这是什么战友情(?)!累成狗还不忘投喂队友!”
“所以之前传的烤肠庆功大餐呢?禹少?就降级成大排档烤肠了?[狗头]”
“楼上懂什么!这叫深入角色体验生活!警队收工吃大排档没毛病!”
“我已经能脑补周凛和陈焰累瘫在路边摊互相递烟(bushi)递烤肠的画面了!带感!”
舆论再次沸腾。“灰烬行者 训练路透”、“楚甜心白大褂”、“禹星野刑侦支队”等词条轮番登上热搜。网友们化身显微镜,分析着楚星窈眼神的变化,禹星野气质的沉淀,以及那碟被推过去的烤肠所蕴含的“深厚革命友谊”。之前关于两人关系的各种猜测,在这种高强度、接地气的训练路透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他们即将塑造角色的强烈期待。
训练的日子艰苦而充实。楚星窈在冰冷的解剖台和复杂的案卷中,一点点剥离着属于“楚甜心”的糖衣,触摸着陈焰那颗在灰烬中跳动的心脏。恐惧被专注取代,柔弱被坚韧覆盖。她甚至开始习惯随身带着一小瓶酒精凝胶,指尖仿佛总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天,她刚从法医中心出来,疲惫地揉着眉心。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三只烤肠”群。
【苏大晴】:[链接](狗仔拍的大排档烤肠图) 啧啧啧,你俩这路透……够接地气啊!顾导知道你们拿烤肠当角色体验道具吗?[狗头]
【苏大晴】:@楚云雀 宝,看你那小脸白的,姐心疼!@禹乌鸦 烤肠管够没?
楚星窈看着那张被网友玩坏了的照片,无奈地笑了笑。她正要回复,禹星野的消息跳了出来。
【禹乌鸦】:[抠鼻]
【禹乌鸦】:管够?
【禹乌鸦】:某人粥都喝不完,还挑食。
【禹乌鸦】:浪费粮食。
楚星窈:“……” 她想起那晚自己确实没什么胃口,那碗白粥只喝了一半,倒是那根被他推过来的烤肠,因为太油太辣,她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楚云雀】:[菜刀] 禹乌鸦!那是太辣了好吗!而且我累得吃不下!
【楚云雀】:还有!谁挑食了!解剖完谁吃得下油腻的![怒]
【禹乌鸦】:[墨镜] 矫情。
【禹乌鸦】:陈法医就这点承受力?
【禹乌鸦】:看来骨头还得多摸几遍。
楚星窈被他气得牙痒痒,对着手机屏幕狠狠戳了几下。这家伙,永远有办法在她稍微松懈或者流露脆弱的时候,精准地扔过来一块磨刀石!她收起手机,深吸一口带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空气。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解剖室里的冰冷触感,鼻尖却仿佛又闻到了大排档那混杂着油烟、烤肠和汗水的复杂气息。
陈焰的世界冰冷坚硬,周凛的世界硝烟弥漫。而将他们暂时连接在一起的,是横影基地外老张头那滋滋作响的烤肠摊,是凌晨大排档里那碗寡淡的白粥和一碟被推来推去的烤肠,是无数个在各自“炼狱”里摸爬滚打、疲惫不堪却依旧相互嘲讽(或无声投喂)的日夜。
前路漫长,灰烬之下,火光将燃。而此刻,这弥漫着消毒水、硝烟和烤肠味的“提前进组”,正将他们一点点锻造成陈焰和周凛的模样。
《灰烬行者》正式开机那天,沪市飘着初冬的冷雨。废弃工厂改造的片场,巨大的绿幕隔绝了外界的湿冷,却将内部营造得更加阴森压抑。空气里弥漫着人工制造的灰尘气味、淡淡的铁锈腥气,还有为了模拟犯罪现场而喷洒的、廉价血浆的甜腻铁锈味。巨大的鼓风机轰鸣着,卷起地上的碎纸屑和假发丝,营造着废弃仓库的破败与荒凉。
楚星窈穿着陈焰那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深蓝色工装连体裤——这是她出狱后赖以生存的清洁工伪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素颜,眼下带着刻意画出的青黑,嘴唇干燥起皮。她站在模拟的“第一案发现场”中央,脚下是蜿蜒的、暗红色的人造血迹,四周散落着破败的家具和蒙尘的废弃机器。她微微佝偻着背,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将自己缩小、融入阴影的防御姿态。眼神却是冷的,像淬了冰的刀片,锐利地扫过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要将所有伪装和谎言都撕碎的专注。当她戴上薄薄的乳胶手套,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地面,试图模拟提取痕迹时,那动作流畅而专业,带着在法医中心浸泡出来的、深入骨髓的冷静。
“卡!”顾铮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一丝难得的满意,“陈焰的状态,对!就是这种感觉!记住!你不是在演戏,你是在‘狩猎’!猎物就是真相!眼神再狠一点!再来一条!”
另一边,临时搭建的、烟雾缭绕的刑侦支队办公室布景里,禹星野饰演的周凛正经历着他与陈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穿着半旧的皮夹克,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的深色t恤,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地堆在额前,眼底布满熬夜的血丝,浑身散发着一种被案子和体制双重挤压的暴躁感。他猛地将一份伪造的、漏洞百出的“嫌疑人不在场证明”拍在陈焰面前的桌子上,身体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声音低沉而充满火药味:
“陈焰!看清楚!白纸黑字!他有不在场证明!你那些‘感觉’、‘疑点’,抵得过这个?”他指着文件,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排斥,仿佛在看一个随时会引爆的麻烦,“别以为你懂点骨头就真当自己是福尔摩斯!这里是刑警队!讲证据!讲规矩!懂吗?”
楚星窈饰演的陈焰,在他狂风暴雨般的质问下,身体纹丝不动。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目光依旧死死锁在那份文件上,指尖在桌面上某个被忽略的、极其细微的油渍痕迹上轻轻划过。然后,她缓缓抬起眼,那双经历过炼狱的眼睛,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洞穿一切嘲讽的平静。
“规矩?”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凿在铁板上,清晰刺耳,“周队长,你所谓的规矩,五年前把我钉死在冤案里的时候,怎么不讲?”她微微歪头,眼神扫过他拍在桌上的手,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冰冷的笑,“至于证据……你确定,你手里这份散发着复印机油墨味和廉价咖啡渍的‘白纸黑字’,比这具尸体骨头上的挫裂伤,更值得相信?”
她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剥开周凛强装镇定的外壳,直刺他内心最不愿承认的、对体制的怀疑和对真相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