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放走后的第七天,李朴在卡地亚库市场买了包牛肉干。
嚼着没滋味,和阿放给的那包差太远。
风卷着大巴站的尾气吹过来,他盯着手机里阿放发的朋友圈 —— 老家的夜市,红灯笼挂得满,小龙虾在盘子里堆成山,配文 “终于吃到了”。
喉结动了动,想家了。
来坦桑一年零三个月,本该去年底休的假,被码头订单拖到现在,又拖了两个月。
阿放的事像根刺,扎得他心慌 —— 在这儿再拼,没个念想,总觉得空落落的。
晚上吃饭,玛丽炖了土豆炖肉,香气飘满院子。
李朴扒着米饭,终于开口:“张总,刘总,我想回国休个假,已经超了两个月了。”
筷子 “当” 地撞在碗上。
刘景抬头,眉头立刻皱成疙瘩:“回国?你走了谁跑外勤?现在小订单虽多,也得人盯,总不能让我跟老张去吧?”
“我……” 李朴攥紧筷子,“我已经跟客户约好,这礼拜把手里的单结了,回来再接手新的。”
“结了也不行!” 刘景放下碗,伸手抓过桌上的账本,翻得 “哗啦” 响,“你忘了?公司规定,员工休假往返机票要报销。现在机票多贵?达市飞广州,单程就得八千多,往返一万六,这钱够进两台空调了!”
李朴愣了。
他知道报销的事,却没想到刘景会揪着钱不放:“刘总,当初入职时说好了,一年带薪休假,机票报销……”
“那是当初!” 刘景打断他,声音拔高,“现在公司刚缓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飞签花了多少钱?居住证又花了多少?哪有闲钱给你报机票!”
张田扒着饭,闷声说:“老刘,小李一年多没回家了,休个假应该的。他走了,外勤我多盯点,仓库你管着,也能转开。”
“你多盯点?” 刘景瞪他,“你那腰,爬两层梯子就喊疼,还多盯点?别到时候再摔着,又得花钱看医生!”
李朴没再说话,扒完碗里的饭,转身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手机里存着家里的照片 —— 爸妈在小区门口的合影,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手指划过屏幕,眼眶有点热。
第二天,他没提休假的事,只是加快了手里的活。
三天就结完了所有订单,偷偷找华人旅行社问了机票,最便宜的下周四飞,往返一万五。
他拿着机票预订单找刘景:“刘总,我订了下周四的票,这礼拜我把工作交接好。”
刘景抓过预订单,扫了眼价格,脸瞬间沉了:“谁让你订的?我说同意了吗?” 他把单子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票我不认,报销也别想!你要是非要走,自己掏机票钱!”
“自己掏?” 李朴的声音发颤,“当初说好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公司没钱!” 刘景站起身,往办公室走,“这票我扣了,你别想拿回去!”
门 “砰” 地关上。
李朴蹲在地上,捡起皱成团的预订单。纸边硌着手心,像刘景的话,又冷又硬。
他想起一年多的日子 —— 被黑人讹过,关小黑屋饿过,没喊过一句苦,现在就想回趟家,却这么难。
眼泪突然就掉了,砸在预订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赶紧抹,越抹越多,肩膀控制不住地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堵得他喘不过气。
“小李?” 张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李朴赶紧站起来,擦干净脸,却没藏住红透的眼眶。
张田捡起地上的预订单,展开看了看,叹了口气:“老刘就是这样,钻进钱眼里了。你别跟他置气,我去跟他说。”
张田进了办公室,里面很快传来争吵声。
刘景的声音尖,张田的声音沉,断断续续飘出来 ——“你别太过分”“他一年多没回家”“别因为这点钱伤了人心”“以后谁还跟咱们干”。
大概过了半小时,张田出来了,冲李朴挤了挤眼:“成了!老刘同意了,机票找最便宜的报,下周四你走。”
李朴愣了,没反应过来。
刘景跟着出来,脸拉得老长,嘟囔着:“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机票必须找最便宜的,回来还得把落下的活补上!”
李朴攥着预订单,突然就笑了,眼眶又热了。他赶紧点头:“谢谢刘总!谢谢张总!我回来一定多干!”
接下来几天,李朴忙着交接工作。
把客户名单、安装图纸整理好,交给张田;跟哈桑、穆萨交代清楚注意事项,“装外机时一定要系安全带”“管线别露在外面”;玛丽还帮他收拾行李,塞了包晒干的芒果干:“李哥,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尝尝。”
订机票那天,刘景盯着电脑屏幕,翻了半天,选了个凌晨起飞的航班:“这个最便宜,虽然早了点,能省两百块。”
李朴笑着点头:“行,怎么都行。”
出发前一晚,张田开了瓶红酒,三人坐在院子里。
“回去好好陪爸妈,别想这边的事。” 张田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