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门的眩晕感尚未褪去,玄霄眼前的景象已骤然变换。
四周一片昏暗,仅能隐约看清交错的岔路与厚重压抑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尘埃的气息——他瞬间明白,自己已然置身一座庞大的迷宫之中。
突然,玄霄瞥见一旁铁座上斜插着一支火把。他正凝神打量,那火把“砰”地一声燃起金色火焰,暖光刺破昏暗,照亮了前方交错的路径。
他走上前将火把握在手中,望着四周纵横的岔路,低声自语:
“只是走迷宫吗?倒也不算难。”
说罢,他随意选了一条通道迈步而入。行进间始终以手抚墙指引方向,可转过两个拐角后,眼前熟悉的铁座与火光让他一怔——竟又回到了起点。
他摇了摇头,轻啧一声:
“果然岔路纵横。”
言罢,便径直走向中间那条通道。
前行中遇上岔路交错,他先选了左侧路径,刚走几步,见前方景象似曾相识,立刻转身折返。回到刚才的岔口,毫不犹豫地拐进了右边的通道。
他瞥见一条向上延伸的通道,心中掠过一丝欣喜,立刻举着火把走了上去。
行至半途,脚下突然一沉,“咔嗒”一声机关启动的脆响刺破寂静。
玄霄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侧身准备躲避,却迟迟没有异动——唯有远处传来活板门开合的“吱呀”声,像是有隐藏的密道或暗格被悄然开启。
可当他抬脚离开那块触发机关的石板时,机关复位的“咔咔”声再次响起——他瞬间明白,那些暗道又重新合上了。
“原来必须有东西持续压住石板才能保持门开着。”
玄霄举着火把环顾四周,又摸了摸身上空空的行囊,眉头微蹙:
既没有能用来压石板的物件,周遭也寻不见可充当配重的道具。
玄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举着金焰火把凑近墙壁——那些扭曲的符文嵌在沙石里,晦涩得让人无从解读。
他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按原路折返,转过两个熟悉的拐角,果然又站回了起点。
可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铁架上竟又多出一支熄灭火把,像是凭空复刻出来的一般。
疑惑间,四周突然响起“嘶嘶”的空气滑啸,他最初踏入迷宫的位置,一道黑影正缓缓凝聚。
那影子与他身形分毫不差,周身裹着淡蓝色幽光,茫然地转了几圈,似乎完全没察觉他的存在。
玄霄屏息站在阴影里,只见那“另一个自己”伸手取下铁架上的熄灭火把,指尖一碰,火把便燃起一团沉沉的黑火与他手中的金焰一暗一明,像极了被法则绑定的两枚印记。
玄霄心头猛地一沉——那黑影竟骤然转头,直直向他望来!
一股山岳压顶般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眼瞳不受控制地竖成细缝。没等他反应,黑影已化作一道残影猛冲过来。
“不好!”
玄霄哪敢迟疑,转身就朝着岔路狂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能清晰地嗅到身后黑影裹挟的冰冷气息,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被那东西碰到,必死无疑!
追逐的脚步声在迷宫里撞出回响,玄霄慌不择路地扎进最初那条通道,可转过拐角后,熟悉的铁架与火光再次映入眼帘——他又绕回了起点。
见身后没了黑影的踪迹,玄霄刚想松口气,目光却骤然一凝。
起点的铁架旁,竟又凭空多了一支熄灭火把,与之前那支并排而立,像极了被重复勾勒的印记。
玄霄紧攥着发烫的火把,指节泛白,咬着牙低骂一声:
“不是吧?又来这一套?!”
果然,又一道黑影在起点缓缓凝聚。玄霄余光瞥见身后先前的黑影已追至近前,当即转身冲进另一条岔路。
他一路疾奔,再次冲到了那处机关石板前,却因脚下踉跄,整个人摔得滚了出去。
万幸火把的金焰未熄,玄霄刚撑着地面爬起,抬头便见黑影已逼到眼前,绝望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可下一秒,那黑影踩上机关石板的刹那,竟像被钉住一般,骤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霄愣在原地,眉头紧锁:
“嗯?它不动了?”
他举着火把,试探着往前挪了几步,见黑影依旧僵直在石板上,才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些许。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让他心头一凛——第二个黑影,也追上来了。
他转身拔腿就跑,可刚迈出两步,脚下突然一空——预想中的下坡路并未出现,整个人径直朝着更深的下层坠落而去。
重重砸在第二层地面,玄霄撑起身子环顾四周——仍是迷宫的模样,只是更显幽深压抑,显然是进入了下一层。
他看向面前唯一的笔直通道,举着火把快步前行。
刚转过一个拐角,身后便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第二个黑影,也跟着坠了下来。
玄霄在狭长的通道里疯跑了许久,肺里火辣辣地疼。
这第二道黑影跟第一道截然不同,完全没有追一段就停下的意思,脚步声始终像重锤般砸在他身后。
直到冲进一片空旷地带,他才扶着墙大口喘气,抬眼就看见前方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坛,里面堆着密密麻麻的干柴。
借着手中火把的微光,玄霄瞬间明白该做什么,立刻踉跄着冲过去,将火把狠狠扔进祭坛。
火星“噼啪”溅起,落在干柴上缓缓燃起细小的火苗,却迟迟没能烧旺。
“快烧起来啊!”
他急得直跺脚,身后的黑影已经追进了空地,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玄霄不得已猛地转身,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祭坛下侧交叉斜插着两把长剑。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抽出其中一柄,反手就朝着扑过来的黑影挥了过去!
窒息感瞬间迫近的刹那,玄霄手中的长剑已狠狠刺入黑影躯体。
那黑影剧烈地扭曲挣扎了几下,周身的幽光骤然黯淡,随后便如散沙般缓缓消散。
它掉落的黑火火把砸在地上,只烧了片刻便化作一缕青烟,连灰烬都未留下,彻底湮灭在了迷宫的昏暗里。
玄霄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息,另一侧通道的阴影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黑影竟从与他呈镜像的位置猛冲出来,手中长剑直刺他的面门!
“不好!”
玄霄心头大惊,仓促间侧身闪避,余光瞥见那黑影的轮廓与动作,瞬间反应过来:这竟是跟得最紧、几乎与他同步的那道黑影。
那长剑刁钻地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玄霄甚至已感受到黑影裹挟的冰冷气息,心知自己即将重蹈前一道黑影的覆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祭坛中心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圣光,整片空地瞬间被照得如同白昼。
那道持剑的黑影在光芒触及的刹那,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化作点点幽光,彻底湮灭在了这片圣洁的光亮之中。
玄霄长舒了一口气,抬眼打量着四周。原本昏暗的迷宫在圣光的照耀下缓缓消散,一座洁白华丽的圣殿取而代之。
他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试炼终于结束了。看着圣殿尽头那扇通往外界的门,他放松地耸耸肩,轻声笑道:
“这好像也不算太难,不过确实有不少运气成分。”
说罢,他信步走向那扇门,伸手轻轻一推,踏出了圣殿。
眼前景色骤然一变,他来到了一片广袤的大地之上。
可还没等他好好感受这新环境,四周的光线却骤然暗了下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拽入了黑暗。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那扇刚刚走出的门已经被紧紧锁住,冰冷的铁链缠绕其上,宣告着退路已断。
“还是太天真了,怎么可能只有一场试炼。”
玄霄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黑暗中,他只能下意识地伸出手,摸索着向前走去。
之前为了点燃祭坛,他已经把唯一的火把扔了进去,如今没有任何光源,四周浓稠的黑暗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生怕一脚踩空,陷入未知的危险。
玄霄在浓稠的黑暗里走了不知多久,四周始终静得只剩自己的脚步声。他漫无目的地摸索着,心底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躁动。正恍惚间,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像根尖刺扎着他的意识——“你是否爱着海瑟音?”
他猛地一怔,还没理清这念头为何会冒出来,一道声音已在心底轰然作答:
“■■■”
“■■”
两道意念在他脑中激烈冲撞。
就在这混乱之际,黑暗中突然传来“咻”的破空声。
玄霄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把红剑已狠狠刺穿他的后背,滚烫的金色血液顺着剑身溅起,在黑暗里划出几道转瞬即逝的光弧。
玄霄痛得惨叫一声,一口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咬着牙撑着地面勉强站直,颤抖着伸手去拔后背上的红剑,可刚将剑拔出,另一把红剑又破空而来,狠狠扎进了他的侧腹。
“呃啊——!”
又一股金血溅出,惨叫声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他拼尽最后力气向前爬行,脑海里却再次响起尖锐的质问:
“你是否真的爱着刻律德菈?”
两道声音在意识里疯狂撕扯,与身上的剧痛一同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玄霄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岩层,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却仍凭着本能向前匍匐。脑海中的质问如冰雹般砸来,一句比一句尖锐:
“你是否有爱人的资格?”
“你是否真正的爱过人?”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你挥剑的理由是什么?”
“你成为剑士又是为了谁?”
“你真的想过,于你自己而言,你究竟是什么?”
每一声质问都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砸得他意识发昏,身上的伤口仿佛也跟着灼痛加剧,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质问声如跗骨之蛆,在耳边一遍遍地碾磨;红剑则像黑暗中窜出的毒蛇,一把接一把扎进他的身体。
不过半分钟光景,玄霄身上已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剑,金色的血液浸透了身下的岩层,连呼吸都带着碎骨般的剧痛,每动一下,剑刃就会在伤口里狠狠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