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玲一听“发财”俩字,她那双刻薄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自家男人:
“发财?就你?”
“我说彭大熊,你莫不是又输昏了头,拿老娘寻开心吧?”
“还是偷了哪个寡妇的裤腰带,被人找上门了?”
翠玲对自己这个男人可是知根知底,除了有把子死力气和偷奸耍滑的本事,跟“发财”这词儿八竿子打不着!
彭大熊被婆娘呛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想到那白花花的铜板和面粉,还是忍住了火气,神秘兮兮地说:
“真事儿!天大的好事!”
“有个……有个老爷,托我给你带个话!”
“老爷?什么老爷?带什么话?”翠玲更疑惑了。
“就是让你帮忙盯着点你屋里新来的那个小丫头,叫卢小宝的。”彭大熊用手比划着,“也不用你做啥,就看着她每天干啥,跟谁说话,有没有啥特别的举动,你偷偷记下来。”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问你。”
“记住了啊,小心点,别让她察觉了!”
“盯那小丫头?”翠玲嗓门忍不住拔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下去,脸上写满了“你逗我玩呢”的表情,“彭大熊,你脑子被门夹了?”
“老娘一天天累死累活,还得照顾二宝,哪有闲工夫去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她有啥好看的?看她吃饭睡觉挖野菜?我看你是闲得蛋疼!”
见她不愿意,彭大熊心里骂了句“蠢婆娘”,脸上却堆起讨好的笑,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捂了一天的水煮蛋,塞到翠玲手里:
“喏,你看,我省给儿子吃的。你先拿着,听我慢慢说。”
翠玲看到鸡蛋,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嘴上却还硬着:
“呸,一个鸡蛋就想收买我?有啥屁快放!”
彭大熊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
“那老爷说了,这事办好了,给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又觉得不够,补充道,“六十个铜板!外加三斤上好的白面!”
“多少?!”翠玲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死死抓住彭大熊的胳膊,“六十个铜板?三斤白面?”
“你……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啥?!”彭大熊拍着胸脯,“千真万确!那老爷亲口说的!”
翠玲的心砰砰直跳,呼吸都急促了。
六十个铜板!三斤白面!
这得她和男人累死累活干多少天才能攒出来?
拿到手的那点铜板还得被管事克扣!
现在只要盯着个小丫头就能拿到?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真……真有这好事?就只是盯着?”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但诱人的利益已经让她动摇了。
“真的!比真金还真!”彭大熊见她松口,心里一喜,想着得给这婆娘点甜头尝尝,才好让她卖力办事。
他装作肉疼的样子,从怀里(武二郎给的那五十个铜板)摸出二十个铜板,塞到翠玲手里,“喏,这是那位老爷给的定金!你先收着!”
“剩下的四十个,等事成之后,连同白面一起给!”
翠玲攥着那沉甸甸的二十个铜板,感觉像做梦一样。
飞快地把铜板和鸡蛋都塞进自己怀里,紧紧捂住,生怕飞了。
她的脸上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带着兴奋和贪婪道: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就是盯着个小丫头嘛,容易!”
“我肯定给她盯得死死的!”
彭大熊见她答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叮嘱了一句:
“记住啊,小心点,别让她发现了!还有,这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快走吧!”翠玲不耐烦地挥挥手,心思早已飞到了那还没到手的四十个铜板和三斤白面上。
彭大熊见翠玲已经应下便转身就走,他心里惦记着赶紧回去赌两把,脚步很是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骰子在碗里翻滚的美妙景象。
翠玲看着他走远,摸了摸怀里那实实在在的铜板,脸上笑开了花。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挺了挺胸,这才转身往回走。
再进木屋时,翠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靠门口通铺上那个正闭眼躺着的瘦小身影上。
“卢小宝….”翠玲心里嘀咕,“这么一个干瘪瘪,怯生生的乡下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有啥特别之处啊?”
“穿得破破烂烂,干活也就那样,话都不敢多说一句…….那位老爷盯上她干啥?”
她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管他呢!有钱拿就行!白送的钱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铺位,开始指挥彭大丫干活:
“死丫头, 你愣着干啥?”
“还不赶紧把弟弟的鞋刷一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凌笃玉虽然闭着眼,但翠玲进屋后那片刻的停顿,以及那道在她身上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细微的针刺,瞬间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中警铃微作。
这个翠玲,从她住进来开始,除了第一天骂女儿时瞥过自己一眼,之后几乎当她是空气。
怎么今天她男人来找过她之后,突然就正眼打量自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凌笃玉不动声色,呼吸依旧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
但心里已经开始快速分析:翠玲的男人……自己根本不认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翠玲男人背后有人指使!!
是谁?
镇衙的人?
还是……郭崇鸣的爪牙已经渗透到这里了?
凌笃玉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必须对这个翠玲多加防备。
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总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