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姆的影像突然剧烈扭曲,他的身体开始绽放出诡异的光芒,黑金结晶从脊椎处疯狂蔓延,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全身。他仰头发出最后的嘶吼,声音却逐渐被一种空灵的合唱所淹没。最后,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随后画面彻底陷入黑暗深渊,再无一丝光亮……
通讯频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数秒后,突然响起一段低沉、多重叠音的合声,仿佛来自宇宙的各个角落,又似从凯恩颅骨内部直接响起。那声音如同一股无形的巨浪,汹涌澎湃地向凯恩袭来,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重重地敲打着他的灵魂,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声音中交织着莉娅、托姆及其他阵亡队员的声音,它们相互交织、重叠,形成一种如圣咏般的宏大乐章,却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威压。那合声仿佛在凯恩的脑海中不断回荡、放大,逐渐占据他的整个意识空间,让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深渊之中,被无尽的黑暗和声音所包围、吞噬。声音中蕴含的力量仿佛要将他内心的防线彻底击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屈服于这股强大的意识洪流。
集体意识(莉娅、托姆、及其他阵亡队员的声音交织,如圣咏):
“凯恩……停下脚步吧。”
“你并非我们中的一员……你仍背负着属于‘自我’的沉重责任。”
“我们已经释然,因为我们不再挣扎。但你……你仍在熊熊燃烧。”
“若你执意前来,你不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将成为‘它’的容器。”
“那绝非觉醒……而是彻彻底底的终结。”
观测塔的玻璃窗上,无数模糊的面孔若隐若现——那是净光小队的每一位成员。他们的面容半透明,眼神平静却又带着深深的哀伤。他们无声地张着嘴,仿佛在重复同一句话,那句话穿透时空,直抵凯恩的心底。就在此时,凯恩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系列与女儿的回忆片段,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在眼前快速闪过。他看到女儿小时候,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在花园里追逐蝴蝶,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画面一转,是女儿在生日派对上,吹灭蜡烛的那一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周围是亲朋好友的祝福。又一个画面浮现,女儿在学校得了奖状,兴奋地跑来向他展示,眼中满是自豪和期待。接着,是女儿在他离家执行任务时,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和带着哭腔的“爸爸,早点回来”。这些画面如闪电般在凯恩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仿佛女儿就在他的身边,呼唤着他。
莉娅(单独浮现,声音轻柔如风,犹如天使的低语):
“凯恩……你曾坚定地承诺要带我们回家。可如今,我们已无家可归。而你……你还有家。你的女儿还在苦苦等待着你的归来。她不需要一个化作光芒的父亲……她需要一个会哭泣、会痛苦、会犯错的真实的人。”
托姆(声音从地底缓缓传来,低沉而执拗,如同大地深处的呼唤):
“别让我们的牺牲……变成你自我毁灭的借口。我们并非为你而死……我们是为‘选择’而献身。现在,轮到你做出选择了。别选择‘逃避’。”
队员阿雅(从未开口的狙击手,首次发声,声音冷静如冰,如同冬日的寒风):
“队长,我一生都在隐藏自己的情感,因为你说‘仁德需克制’。可如今我终于明白——情感绝不是弱点。真正的弱点是压抑自己的情感。别让‘仁德’成为你放弃人性的借口。”
队员雷恩(曾因怯战被凯恩严厉斥责的年轻士兵):
“我承认,我曾害怕过……我真的很害怕。但你从未允许自己流露出害怕的情绪。现在……请允许自己害怕吧。因为害怕,才是活着的证明。”
凯恩静静地呆立在原地,时间仿佛凝固。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抚摸着战术目镜的边缘,那是陪伴他们经历无数战斗的装备,承载着队友们的记忆。他的左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青筋暴起,仿佛在与内心的挣扎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感浪潮。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右脚重重地向前踏出一步,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踏在沉重的历史长河中。他的头部缓缓抬起,目光如炬,直视着前方那未知的黑暗,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缓缓举起右手,握拳,向着虚空有力地一挥,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也像是在向逝去的队友们致敬。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最终,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坚定的字:“不!”这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中回荡,也宣告着他选择的开始。
凯恩的呼吸声在密闭的观测塔内被无限放大,粗重而紊乱,如同风箱般撕扯着寂静。远处,圣林深处那低沉的合声仍在回荡,却已不再具有压迫性的引力,反而像是一首渐渐远去的安魂曲。黑金结晶的脉动频率开始减缓,仿佛“纯粹”意识也感知到了某种不可逆转的拒绝。
凯恩缓缓摘下战术目镜,镜片上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映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凝视着目镜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甜心”——他女儿的小名。那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依旧清晰地烙在他的记忆里。他将目镜轻轻合上,收进胸前的战术袋中,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封存一段誓约。
“他们走了……托姆、莉娅、阿雅、雷恩……他们选择了平静,而我……我选择了背负。背负他们的记忆,背负他们的痛苦,背负他们未能说出的遗言。我不是神,也不是容器。我只是个父亲,一个曾许诺要回家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