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控制台上，手还贴着启动区。皮肤下的硬物继续生长，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推动它往深处钻。苏晴扶着我，药液带来的冷却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从胸口蔓延开的麻木。
赵明坐在操作椅上，手臂透明，晶体脉络在里面缓慢流动。他没说话，但眼神一直盯着监测屏。
就在这时，空气开始震颤。
一道由光粒组成的身影出现在控制室中央，轮廓清晰，站姿笔直。那张脸我认得——陈锋。
他已经死了。十七次循环里，他死过十七次。
“系统清算开始。”他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完成了意识净化，触发了最终协议。”
地面轻微震动，低频共振从脚下传上来。主控屏自动亮起，全息投影浮现出红色倒计时：01:59:47。
数字跳动了一下。
我的心跳也跟着跳了一下。
倒计时跟着变了。
“它锁定了你。”赵明撑着椅子站起来，声音发紧，“不是遥控，是反向绑定。你的生命体征就是引信。”
我盯着屏幕。每一次心跳，倒计时都会微调一次。快一点，时间缩短；慢一点，时间拉长。但我不能停，也不能压制心跳。只要我还活着，这个程序就在运行。
“来源？”我问。
“地下。”赵明调出结构图，“最深层反应堆井口，灰点最初的实验核心。那里埋着一个维度锚点装置，和你的零域能力同源。”
我闭眼，用残存的精神力连接地下网络。能量流从地底涌上来，像一根线缠住我的意识。我能感觉到那个装置的存在，冰冷、稳定，不可拆除。
“为什么现在才启动？”
“因为你清除了寄生意识。”陈锋的影像微微波动，“当你的思维回归纯粹，系统判定创造者即将完全觉醒。这是第十七次重启，前十六次都在这一刻崩塌。”
我睁开眼，“所以这不是攻击，是预防机制？”
“是规则。”他说，“新世界不能取代旧世界。如果你继续使用能力，现实结构会在两小时内压缩成奇点。城市，所有人，全部归零。”
赵明快速输入数据，屏幕上跳出一串模型。“只有你主动切断零域连接，系统才会判定‘权柄放弃’，倒计时才能暂停。”
“切断能力……”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意味着我也撑不住了。”
“晶化会加速。”赵明点头，“没有精神力压制，你的身体会在十分钟内完全崩解。”
控制室安静下来。
警报没有响，仪器也没有报警。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末日来了。
不是爆炸，不是战争，不是外敌入侵。
是规则本身在执行清除。
我走到控制台前，打开本地设计系统。手指还能动，虽然左半边已经失去知觉。我在界面上调出一张图纸——模块化生态中枢，包含气候调节、能源再生、意识备份三大系统。这是我能留下的最好东西。
“新纪元种子。”我命名。
然后设置加密信道，目标地址是苏晴的终端。解锁条件设定为：“生命信号消失超过十分钟”。
“你在传火种？”赵明问。
“如果我走了，总得有人接着干。”
他没再说话，转头继续分析模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速度越来越慢。他的手臂晶体已经延伸到肩膀，皮肤表面泛起微弱荧光。
陈锋的影像开始模糊。
“这十七次……你每次都试过？”我问他。
“每一次。”他说，“你拒绝停手，直到最后一刻。要么城市毁灭，要么你自己消失。这次是你第一次清醒地面对选择。”
光粒缓缓散开，他的身影淡去。
最后留下一句话：“别让未来重复过去。”
我站起身，把外套拉好。胸口的硬物已经升到锁骨下方，呼吸变得困难。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体内结构在瓦解。
“你要去哪？”赵明抬头。
“反应堆。”我说，“既然绑定在地底，我就得亲自走一趟。”
“你不能用能力，否则会加速引爆。”
“我知道。”
我走向门口。苏晴想跟上来，被赵明拦住。
“让他去。”赵明说，“这是唯一的路。”
通道门打开，冷风灌进来。我沿着台阶往下走，进入垂直通道。墙壁上的应急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出我身后淡淡的影子。
不对。
那不是影子。
我停下，回头。
背部皮肤下，浮现出一片复杂的光影轮廓——高楼、街道、绿化带、能源环网。是一座完整的城市投影，正随着我的步伐一点点显形。
未来城市的蓝图，早就长在了我的身体里。
心跳再次跳动。
倒计时变成01:48:32。
我继续往下走。
通道越深，空气越冷。脚步声回荡在四壁之间，像是另一个人在跟着我。我没有回头。
拐过最后一个弯，反应堆入口就在前方。厚重的合金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我能感觉到那股能量的源头就在下面，静静等待。
我伸手摸向门框。
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胸口突然一紧。
皮肤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的晶体层。它正在向上爬，逼近脖颈。
我靠着墙喘气，视线有些模糊。但脑子很清醒。
不能再拖了。
我抬起右手，准备最后一次调用零域。
只要把“新纪元种子”的备份植入反应堆底层系统，就算我倒下，它也能自动激活。
可就在我集中精神的刹那，警报声响起。
不是来自这里。
是来自头顶的城市。
主控室的通讯频道自动接通，赵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林川……别启动……能力……”
我停下动作。
“怎么了？”
“我们刚发现……自毁程序……不止一个触发条件……”
“什么意思？”
“不只是心跳绑定……还有一个……同步信号……”
“什么信号？”
“是你启动零域的那一刻……无论是否成功……都会直接引爆。”
我站在原地。
手停在半空。
原来如此。
他们不给我任何机会。
用能力，立刻炸。
不用能力，两小时后炸。
而我现在，正站在唯一能关闭它的位置，却连碰都不能碰。
赵明的声音更弱了：“第十七次……你终于看清了真相……可这一次……你还愿意走下去吗？”
我没有回答。
抬起头，看向通道尽头的黑暗。
反应堆的入口像一张嘴，等着吞噬最后的创造者。
我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