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鸡叫吵醒的,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身边的沈砚青呼吸均匀,军绿色的被子被他卷走了大半,露出她光溜溜的胳膊,冻得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醒了?”沈砚青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手掌顺着她的胳膊滑下来,攥住她冰凉的手往被窝里带,“昨天不是说冷吗?怎么还踢被子。”
温乐瑜把脸埋进他颈窝,声音含糊得像只小猫:“你抢我被子……”
沈砚青低笑,翻身把她裹进怀里,军被严严实实地罩住两人。他的胡茬蹭得她脸颊发痒,温乐瑜躲了躲,却被他捏着下巴吻住。吻很轻,像羽毛扫过,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她吓得闭紧眼睛,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蝶,却听见他低低地笑:“瑜瑜,别怕。”
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林薇的怒吼:“沈砚北你个混蛋!让你烧火你能把锅烧穿?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乐瑜吓得往沈砚青怀里钻,像只受惊的兔子。沈砚青拍着她的背安抚,扬声朝隔壁喊:“老二,安分点!”
“哥!她冤枉我!”沈砚北的声音透着委屈,“这锅本来就有个洞!”
“有洞你不早说?”林薇的声音更响了,“上次让你补锅你说不会,现在好了,粥全漏灶膛里了!”
温乐瑜忍不住笑,被沈砚青捏了捏脸颊:“还笑?再不起,早饭都没得吃了。”
她慢吞吞地穿衣服,手指笨笨的,系扣子时总扣错眼。沈砚青看得着急,干脆拿过她的棉袄,三两下系好扣子,又蹲下来给她穿棉鞋,指尖碰到她冻得发红的脚,皱了眉:“怎么这么冰?”
“昨天忘烘脚了。”温乐瑜小声说。
沈砚青没说话,把她的脚往自己怀里揣。他的掌心滚烫,熨贴着她的脚心,温乐瑜像被烫到似的想抽回,却被他按得更紧:“别动,捂热了再走。”
隔壁的争吵还在继续,夹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温乐瑜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昨天林薇偷偷跟她说的话——“瑜瑜,我发现沈砚北那小子其实挺乖的,昨天我骂他,他居然蹲在灶门口给我烤红薯,就是烤焦了点。”
“他还说……”林薇当时红了脸,挠了挠头,“说我生气的时候比笑的时候好看,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温乐瑜当时没敢说,她觉得沈砚北说得对。林薇生气时眼睛亮亮的,像淬了火的星星,比平时更鲜活。
“在想什么?”沈砚青把她的脚捂得暖暖的,又给她套上棉袜,抬头时撞进她眼里的笑,愣了愣,“笑什么?”
“没什么。”温乐瑜摇摇头,却被他捏着下巴追问,只好红着脸说,“在想……林薇姐和砚北哥挺般配的。”
沈砚青低笑,捏了捏她的脸:“我们不般配?”
“不是不是!”温乐瑜赶紧摆手,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们也般配……”
他笑出声,把她拉起来往灶房走。刚到门口,就看见林薇叉着腰站在灶台前,沈砚北蹲在地上,手里举着个焦黑的红薯:“你看,没糊透,还能吃。”
林薇瞪他:“谁要吃你的炭块!”嘴上这么说,却在沈砚北递过来时,没出息地接了过去。
温乐瑜看得抿嘴笑,被沈砚青塞了个白面馒头:“吃这个,比红薯软。”他又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她,“多吃点,今天要去公社领布票,路远。”
“领布票?”温乐瑜眼睛亮了,“可以做新衣服了吗?”
“嗯,给你做件红棉袄。”沈砚青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软得像化了的糖,“再给林薇做件蓝的,她不是说喜欢蓝色吗?”
林薇立刻凑过来:“真的?沈大哥你太好了!不像某些人,说给我做新衣服,结果只敢偷偷往我兜里塞糖块。”
沈砚北脸一红,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塞给她:“昨天供销社只剩这个了……”
林薇挑眉,把糖纸剥开塞进他嘴里:“算你识相。”
沈砚北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那今天领了布票,能给我也做一件不?”
“你?”林薇上下打量他,“你穿打补丁的就挺好,省布。”
温乐瑜和沈砚青相视而笑,看着这对欢喜冤家斗嘴,灶房里的烟味都变得甜丝丝的。
去公社的路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沈砚青推着自行车,温乐瑜坐在后座,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麦秸秆的香,她突然想起穿来那天,也是这样坐在自行车后座,只是那时她吓得闭紧眼睛,而现在,她敢偷偷看他的背影了。
沈砚青的后背很宽,军绿色的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张展开的帆。她想起林薇说的,沈砚北告诉她,沈砚青当年在部队里,能背着战友跑五公里,还得了三等功。
“沈大哥,你以前……很厉害吧?”温乐瑜小声问。
沈砚青的脚步顿了顿,嗯了一声:“还行。”
“那你为什么退伍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家里需要我。”
温乐瑜没再问。她知道这年代的难处,很多人身不由己。她只是悄悄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想:没关系,以后有我呢。
到了公社,领布票的地方排着长队。沈砚青让她在旁边的石凳上坐着,自己去排队。温乐瑜坐着没一会儿,就看见林薇挽着沈砚北的胳膊跑过来,林薇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
“瑜瑜!你看我买了啥!”林薇把一串糖葫芦塞给她,“沈砚北非要买,说吃了甜滋滋的。”
沈砚北挠挠头:“我看你昨天叹气说想吃……”
林薇瞪他:“谁叹气了?我那是累的!”嘴上硬着,却把糖葫芦啃得咔嚓响。
温乐瑜咬了口糖葫芦,酸得眯起眼睛,心里却甜甜的。她看着沈砚青在队伍里的背影,又看看身边吵吵闹闹的林薇和沈砚北,突然觉得,穿来这里,或许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领完布票,沈砚青又去供销社买了红糖和奶粉。温乐瑜看着他把奶粉塞进自己包里,疑惑地问:“买奶粉干啥?”
“给你补身子。”沈砚青说得理所当然,“你太瘦了。”
林薇立刻凑过来:“那我呢?我也瘦!”
沈砚北抢着说:“我给你买肉干了!在包里呢!”
回去的路上,温乐瑜坐在自行车后座,手里攥着那张三尺布票,心里盘算着要给沈砚青做件新衬衫。他的衬衫袖口都磨破了,却总说还能穿。
风还在吹,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温乐瑜把脸贴在沈砚青的后背上,听着他的心跳,突然觉得,就算是苦日子,只要身边有彼此,也能过成甜的。
就像现在,她能听见林薇在后面笑骂沈砚北,能闻到糖葫芦的甜香,能感受到沈砚青稳稳的步伐,这些琐碎的声音和味道,拼凑成了她穿来后最安稳的日子。
温乐瑜悄悄笑了,把沈砚青的衣角抓得更紧了些。她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有很多困难,但只要他们四个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毕竟,妯娌同心,其利断金嘛。
她偷偷看了眼远处的夕阳,把这个念头埋在心里,像埋下一颗种子,盼着它快点发芽、结果,长成一片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