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槐树叶洒在院子里,温乐瑜蹲在石磨旁翻晒着草药,指尖捏着片晒干的紫苏叶,鼻尖萦绕着清苦的药香。这是她跟县农技站张老师学的新法子,把夏天收的草药晒干了卖给供销社,既能换钱,又能给冬天的反季菜备着肥料。
“乐瑜,你看我弄来啥好东西!”林薇薇风风火火地从院外跑进来,肩上扛着个半人高的麻袋,麻袋口露出几缕金灿灿的玉米须,“刚从公社粮站换的新玉米种,说是从东北引进的,亩产比咱现在的品种高两成!”
温乐瑜抬头时,正看见沈晏明跟在林薇薇身后,手里拎着个豁口的搪瓷盆,里面装着刚买的芝麻糖,嘴里还嘟囔:“让你慢点跑,非不听,早饭都凉透了……”
“要你管!”林薇薇把麻袋往地上一放,震得石磨都晃了晃,“乐瑜,你说这玉米种真能高产?要是成了,咱队里的工分能涨不少,开春租铺子的钱就更稳妥了!”
温乐瑜笑着点头,拿起麻袋里的玉米种仔细看了看:“颗粒饱满,确实是好种子。等会儿我去把试验田再翻一遍,你帮我盯着仓库,别让老鼠把种子啃了。”
“放心!”林薇薇拍着胸脯,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谁要是敢动仓库的东西,我让他尝尝‘猛虎下山’的厉害!”她说着还扬了扬拳头,吓得沈晏明赶紧把芝麻糖往她手里塞:“先吃点甜的,空腹不能练拳。”
温乐瑜看得直笑,转身刚要拿锄头,就见沈晏廷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铁皮桶,里面装着新打的井水,桶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试验田的土有点板结,我先去松松土,你把种子拌上农药,别累着。”他的声音沉稳,像秋日的晴空,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不累。”温乐瑜想接过他手里的锄头,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男人的掌心宽厚,带着晨露的凉意,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听话,你负责精细活,重活我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张老师说你昨天熬药到后半夜,今天得歇着。”
这光景落在刚进门的沈母眼里,她撇了撇嘴,手里的菜篮子往墙角一放:“老大媳妇,三婶家的二丫明天出嫁,你去帮着剪点喜字。你那手巧,剪出来的花样比镇上供销社卖的还好看。”
温乐瑜愣了愣,三婶以前总跟着沈母一起说她“娇气没用”,如今却特意来请她剪喜字,可见这半年来,大家对她的看法是真的变了。
沈晏廷替她解了惑:“昨天公社广播夸你种的反季菜长得好,说要在全县推广你的法子,三婶听见了,特意来跟妈打听你的。”他说话时眼里带着笑,像藏着片星光,“我媳妇厉害吧?”
沈母哼了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也就这点能耐。”嘴上这么说,却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盘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往温乐瑜手里塞了两个:“多吃点,剪喜字费眼睛。”
下午温乐瑜去三婶家剪喜字,刚进门就被一院子的妇女围住了。三婶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快让大伙儿瞧瞧,这就是咱队里的农技员,不光菜种得好,手里的剪刀比绣娘还巧!”
温乐瑜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拿起红纸剪了起来。她的手指纤细,剪刀在她手里像有了灵性,不过片刻功夫,一对展翅的凤凰就成形了,羽毛层层叠叠,连凤冠上的珠花都是镂空的,引得满院子妇女啧啧称奇。
“乐瑜妹子,你这手艺绝了!”隔壁的王大娘凑过来说,“我家丫头下个月出阁,能不能请你也剪套喜字?我给你两尺花布当谢礼!”
“我也要!我给你两斤鸡蛋!”
温乐瑜看着眼前热情的乡亲,心里突然亮堂起来——她可以把剪喜字当成副业啊!既能换些布料鸡蛋,又能跟大家处好关系,比闷在试验田里强多了。
这边温乐瑜忙着剪喜字,那边林薇薇正指挥着几个后生往仓库搬新收的谷子。有个偷懒的后生把半袋谷子倒在墙角就想溜,被林薇薇一把揪住后领:“给我搬起来!入库的粮食要码整齐,潮了算谁的?”
后生不服气:“你个娘们家管这么宽……”话没说完就被林薇薇瞪回去,“我是仓库管理员,就管这个!不服气?来,咱俩比劈柴,你赢了我就不管!”
后生哪敢跟她比,上次她一掌劈碎十块砖的事早传遍了全队,他讪讪地搬起谷子,嘴里嘟囔:“沈晏明真是好福气,娶个这么厉害的媳妇……”
这话正好被赶来送水的沈晏明听见,他立刻挺起胸膛:“那是!我媳妇力大如牛,能扛能打,谁也别想欺负!”说着把水壶递给林薇薇,眼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刚才去供销社,王主任还说你腌的酸豆角好吃,让你这个月多腌两缸,他给县城饭店送过去!”
林薇薇眼睛一亮:“真的?那可得赶紧多备点坛子!”
傍晚收工时,沈晏廷推着独轮车回来,车上装着半车新砍的柴火,还有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他把布包递给温乐瑜,里面是块印着小雏菊的的确良布料:“供销社新来的,说你剪喜字用得上。”
温乐瑜捏着柔软的布料,突然想起早上林薇薇说的玉米种:“晏廷哥,咱们把试验田扩半亩吧,多种点新玉米,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好。”沈晏廷一口答应,蹲下身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你想做啥,我都帮你。”
这时沈晏明举着个红绸子冲进来:“乐瑜嫂子,你看我给薇薇买的头花,配她那件红袄肯定好看!”林薇薇抢过头花别在发间,笑着踹了他一脚:“就你嘴甜。”
沈母站在廊下看着这光景,突然喊:“晚饭吃饺子,老大媳妇调馅,老二媳妇擀皮,我烧火!”
温乐瑜和林薇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灶间很快热闹起来,温乐瑜调的肉馅鲜香扑鼻,林薇薇擀的面皮又薄又圆,沈晏廷帮着烧火添柴,沈晏明则在一旁剥蒜,时不时被林薇薇指使着去拿酱油。
饺子下锅时,沈母看着翻滚的白胖饺子,突然叹了口气:“以前总嫌老大闷、老二混,现在有你们俩在,这日子倒比蜜还甜。”
温乐瑜咬了口饺子,鲜美的汤汁在嘴里化开,心里暖融融的。她想起刚穿来时,两人躲在洞房里哭,怕早死,怕下乡,怕这八零年的苦日子熬不下去。可现在,她们不仅活了下来,还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能靠种反季菜、剪喜字赚钱,林薇薇能靠管仓库、腌咸菜立足,身边还有两个把她们宠上天的男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沈晏廷宽厚的肩膀上,落在林薇薇和沈晏明打闹的身影上,落在满桌冒着热气的饺子上。温乐瑜突然觉得,这场错嫁的乌龙,是命运给她们最好的礼物。
至于那些苦日子?她们挽着袖子,笑着笑着,就真的闯过来了。而未来的日子,只会像这锅里的饺子,热气腾腾,甜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