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温乐瑜就被灶间的动静吵醒了。她披了件外套溜到门边，看见沈砚礼正站在灶台前，军绿色的作训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正笨拙地用锅铲扒拉着锅里的玉米糊。
“沈大哥，我来吧。”她小声开口，怕吓着他。
沈砚礼回头时，耳尖有点红：“醒了？我看你昨天累着了，想让你多睡会儿。”他手里的锅铲没拿稳，“哐当”一声磕在锅底，糊在锅边的玉米糊溅了点在袖口上。
温乐瑜忍不住笑，走过去接过锅铲：“你呀，还是别跟锅碗瓢盆较劲了。”她手腕轻转，原本粘锅的玉米糊就乖乖聚到了一起，还顺便把沈砚礼蹭脏的袖口拉下来盖住污渍，“昨天帮王大爷修屋顶，累坏了吧？去歇着，早饭我来弄。”
沈砚礼没动，就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顶，绒毛都染上点金芒，她低头搅着糊糊的样子，比训练场上任何靶标都让人觉得踏实。这才想起半年前刚错嫁来时，她怯生生躲在门后，见了他就像受惊的小兔子，连递碗水都要手抖半天。
“在想什么呢？”温乐瑜端起盛好的糊糊转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那么笨了？”
“不笨。”沈砚礼接过碗，指尖碰到她的，像有电流窜过，“从来都不笨。”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化不开的蜜，“就是太乖了，得有人护着。”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林薇薇的大嗓门：“沈二柱！你给我站住！说好的打满一桶水就教我打拳，现在想耍赖？”
温乐瑜探头一看，林薇薇正揪着沈砚礼弟弟沈砚东的耳朵往井边拖，沈砚东疼得嗷嗷叫，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窝头：“姐！亲姐！我这不是怕你力气太大，把井轱辘给拽下来吗？”
“少废话！”林薇薇手一使劲，沈砚东差点栽进井里，“昨天你还说我劈柴姿势不对，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新练的‘猛虎下山’！”话音未落，她真就对着井台边的木桩来了一拳，“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桩应声断裂。
沈砚东看得眼睛发直，嘴里的窝头都掉了：“我去！姐你这是要上天啊？”
温乐瑜捂着嘴笑，沈砚礼却皱了皱眉：“薇薇力气大，让她劈柴挑水还行，学打拳怕是要伤着人。”
“才不会。”温乐瑜递给他一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薇薇心里有数呢。再说，她那是想找机会治治沈二哥的懒病，你看，昨天沈二哥是不是主动把院子扫了？”
沈砚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沈砚东正踮脚够晾衣绳上的被单，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这在半年前是绝不可能的——那时候沈砚东整日游手好闲，不是躲在后山赌钱，就是跟人打架斗殴，是家属院出了名的混不吝。
“还是你们有办法。”沈砚礼拿起馒头，却没吃，先掰了块递到温乐瑜嘴边，“尝尝，你蒸的比食堂的暄软。”
温乐瑜咬了一小口，看见林薇薇正叉着腰指挥沈砚东晒被子，沈砚东虽然嘟囔着“独裁专制”，手脚却没停。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她和林薇薇在洞房里发现嫁错了人，吓得抱着哭成一团——她本该嫁给游手好闲的沈二柱，林薇薇该嫁给沉稳的沈大哥，结果红盖头一掀，两人面面相觑，都傻了眼。
“那时候我还怕得很呢。”温乐瑜小声说，“总觉得沈二哥靠不住，又怕沈大哥嫌我胆小。”
沈砚礼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带着点糙意，却格外温柔：“我才怕你嫌我粗人一个，不会说好听的，还总出差。”他从口袋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狼牙吊坠，是上次去边境执行任务时捡的，磨得光滑圆润，“给你的，听说能辟邪。”
温乐瑜刚把吊坠戴在脖子上，林薇薇就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举着块铁皮：“乐瑜你看！沈二柱说这玩意儿能做个漏斗，我一试还真行！”她胳膊上还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颗圆滚滚的野鸡蛋，“对了，后山摘野菜时看见老母鸡孵了窝小鸡，咱抓两只回来养着呗？下的蛋给你补身子！”
沈砚东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缺了口的瓦罐，里面装着几条小鱼：“姐，这是我今天钓的，中午熬汤喝。”他偷偷看了林薇薇一眼，见她没瞪自己，又补充道，“薇薇说你爱喝鲜鱼汤。”
林薇薇眼睛一亮：“对！我来熬，保证鲜掉眉毛！”说着就扎进厨房，不一会儿就传来“咚咚”的切菜声，还有沈砚东“姐你轻点，菜刀别剁菜板上”的嚷嚷。
温乐瑜靠在沈砚礼肩上，听着灶间的热闹，心里软软的。原来错嫁也能嫁对人——沈大哥的稳重包容，刚好护着她的胆小；薇薇的张扬热烈，正好降住沈二哥的跳脱。就像灶里的火苗，看似杂乱，聚在一起却能暖烘烘地烧出满室烟火。
“中午包饺子吧。”温乐瑜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我和薇薇调馅，你俩擀皮，好不好？”
沈砚礼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她的指尖：“好，都听你的。”
窗外的阳光漫过门槛，落在沈砚礼的军靴上，落在温乐瑜的布鞋边，落在厨房飘出的蒸汽里。错嫁的乌龙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本以为会惊起波澜，却晕开了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原来最好的安排，从来都不是按剧本走，而是刚好在某个瞬间，发现身边的人，眼里有你，灶间有烟火，未来有盼头。
林薇薇在厨房喊“面发好了”，沈砚东应着“来了来了”，沈砚礼牵起温乐瑜的手往厨房走，她的步子小，他就刻意放慢了些。温乐瑜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掌心宽厚，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起来，心里忽然笃定：不管当初嫁错了谁，只要此刻身边是他，日子就会像锅里的饺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踏实又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