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从苏瑶月无名指上渗出的那一刻,云逸尘几乎是本能地将她的手攥进掌心。那道微弱的光线像是风中残烛,却固执地朝着阵心的方向爬行,仿佛在回应某种深埋于血脉中的召唤。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你还记得银花……那就别停。我带你去找它开的地方。”
话音落下,她指尖的光微微一颤,竟真的稳住了,不再溃散。楚寒盯着铜牌边缘的刻痕,眉头紧锁:“这光……不是随机波动,它有方向性!”
慕容雪猛地抬头,肩头本命蛊突然剧烈震颤,金丝般的触须自发缠绕成环,指向遗迹深处的一处断崖方向。她脸色一白,嘴角又溢出血丝,却咧嘴笑了:“它认得路——老祖宗留下的蛊引,从来不会骗人。”
“走!”云逸尘一把将苏瑶月背起,动作干脆利落,“别等她这点意识也烧没了。”
楚寒迅速收起星轨图,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随即将铜牌拍入地面。一道淡青色的轨迹瞬间浮现,如同活蛇般向前延伸。“这是我最后一条瞬移标记,只能保我们十步内不踏空。”他说完,抬眼看向前方——原本平整的地表此刻裂开无数细缝,黑雾从中翻涌而出,脚下一寸都可能是虚空乱流。
“你这机关术能不能再快点?”慕容雪冷笑一声,抬手喷出三只守脉蛊,血雾弥漫中,蛊虫化作三点金光飞向前方,在空中划出安全路径。“我可不想还没找到钥匙,就先给你陪葬。”
“你要是不想死,就闭嘴省点力气。”楚寒回瞪一眼,“刚才谁说‘挺适合我这种多管闲事的’?现在倒积极起来了。”
“我乐意。”她翻了个白眼,“总不能看你俩傻乎乎跳坑里去当垫脚石。”
云逸尘没理他们斗嘴,背着苏瑶月一步踏入裂隙带。灵力护罩刚撑开,四周气流便如刀锋般切割而来,发出刺耳嘶鸣。他脚步未停,每一步都踩在楚寒标记的落点上,身后两人紧跟其后。
半日跋涉,众人终于穿过险地,眼前豁然出现一座被藤蔓覆盖的石质建筑。门楣上刻着四个模糊大字:“四族归衡,钥启天枢。”
“这地方……”楚寒伸手轻触石壁,指尖传来一阵细微震动,“和银花投影用的是同源符文。”
“废话少说。”慕容雪扶着墙喘了口气,“开门才是正经事。你那破玉佩还在不在?”
楚寒从怀中取出一枚旧玉佩,表面裂纹遍布,但内里隐隐透出微光。“前代剑圣遗物,据说集齐了苏、慕容两家的血契印记。”他顿了顿,“不过林家那份……只能靠你那蛊虫装模作样了。”
“装模作样也是本事。”慕容雪冷哼一声,割破手腕,逼出一只金纹蛊。那蛊虫通体泛着青铜色泽,落地后迅速钻入石门缝隙,尾部勾勒出一道诡异纹路。
云逸尘毫不犹豫割开手掌,鲜血顺着掌纹滑落,浸入第一重封印。刹那间,石门嗡鸣震颤,外层结界缓缓消散。
紧接着,楚寒将玉佩按在第二重禁制上,灵光乍现,苏、慕容两族的气息交织升腾。就在最后一瞬,金纹蛊猛然爆发出强光,模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林家族气波动。
轰——
石门应声开启,尘烟四起。
众人抬着苏瑶月走入大厅,只见四壁布满古老壁画,中央立着一块可旋转的玉盘,上方浮现出八个大字:“天枢之钥,位在归墟。”
“归墟?”楚寒眯眼,“上古传说中天地交汇之地,但这地方早该湮灭了。”
“可地图是活的。”云逸尘盯着玉盘,忽然察觉其背面有一圈极细的纹路,“你看这里——像是某种蛊虫爬过的痕迹。”
慕容雪凑近一看,瞳孔微缩:“这是‘引路图腾’!我小时候在族典里见过,只有最古老的寻踪蛊才能留下这种印记!”
“所以这玉盘是个导航仪?”楚寒摸着下巴,“只要输入目标,就能指路?”
“差不多。”慕容雪冷笑,“只不过它要的不是口令,是四族共鸣。现在缺林家,得想办法补上。”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动手。
云逸尘以掌心血为引,点燃玉盘一角;楚寒将星轨图铺展于底座,激活星象定位;慕容雪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金纹蛊上,催动其攀附玉盘背面,沿着图腾纹路缓缓游走。
片刻后,玉盘开始缓缓转动,一道光影投射而出,逐渐拼合成一幅完整地图——终点赫然指向西北荒原深处的一座陨星坑。
“那里……”楚寒皱眉,“百年前一场天降火雨砸出来的坑,一直没人敢靠近,说是沾了邪气。”
“现在不去也得去了。”云逸尘低头看怀中的苏瑶月,她呼吸依旧微弱,但指尖那缕银光仍未熄灭,甚至随着地图亮起而轻轻跳动了一下。
“她在感应。”慕容雪低声说,“说不定……她潜意识里早就知道该去哪儿。”
“那就别耽误了。”楚寒收起地图光影,塞进衣袖,“越早到,越有机会救她。”
“等等。”慕容雪忽然抬手拦住他,“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地图……少了一条路?”
“什么意思?”云逸尘皱眉。
“从这儿到陨星坑,正常走法至少要穿七道峡谷、过三条暗河。”她指着光影边缘一处空白,“可地图上这条线,直得离谱,像是……抄了近道。”
“近道?”楚寒嗤笑,“你以为这是送外卖一键直达?那种地方要么有秘传阵法,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可她指的就是这条路。”云逸尘看着苏瑶月的手指,不知何时已微微偏转,正对着那条笔直路径。
空气一时凝滞。
良久,楚寒叹了口气:“你说她忘了你是谁,可她的身体还记得你要去哪儿。”
“所以答案早就有了。”云逸尘抱紧她,声音沉稳,“她没忘,只是说不出。”
慕容雪靠着石台坐下,本命蛊蜷缩在肩头休养,眼神却死死盯着地图终点:“那我们就走这一条。反正我已经吐了三次血,再多一次也不差。”
“你倒是挺看得开。”楚寒摇头,“刚才还说自己可能活不过三个时辰。”
“那是吓你们的。”她扯了扯嘴角,“我要真快死了,还能站这儿跟你们贫?”
云逸尘没理会他们的斗嘴,目光始终落在苏瑶月脸上。她双目紧闭,唇色苍白,可那根无名指却始终微微翘着,像在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说要摘一朵银花给我看,我就带你去。哪怕那花长在地狱门口。”
楚寒收好玉盘,拍了拍衣袖上的灰:“行了,煽情的话路上再说。现在问题是——怎么过去?”
“走。”云逸尘起身,步伐坚定,“一步一步,也能走到。”
“你就不怕那是陷阱?”慕容雪抬头看他。
“怕。”他顿了顿,“但我更怕她醒来后,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三人沉默片刻,各自整装。
大厅内,地图光影仍在空中缓缓旋转,终点如一颗星辰般闪烁不定。
云逸尘抱着苏瑶月站在最前方,目光穿透石门,望向远方苍茫大地。
楚寒检查了一遍随身符纹,确认无误后点头:“准备好了。”
慕容雪扶墙站起,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迹:“走吧,别让那朵破花等太久。”
就在此时,苏瑶月的手指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银光猛地暴涨,随即又迅速回落。
云逸尘心头一紧,低头看去——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俯下身,耳朵贴近她的唇边。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别……走……那条……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