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还沉浸在方才暗河中陨心砂带来的震撼中,手上动作未稳,药篓便砸落在地,闷响在寂静的药圃中荡开,右掌顿时一阵剧痛,像是被毒火燎过,他低头查看,掌心那片黑气正顺着经脉往上钻。他咬牙,将残存的金焰之力逼至指尖,一缕赤金色火线在指缝间游走,将黑气一寸寸焚成青烟。指甲缝里那滴渗出的血珠微微发亮,落在枯草根上,草须竟泛起一抹诡异的红光。
他低头捡起药篓,随手抓了把发黑的雪莲根塞进去,嘴里嘟囔:“这鬼地方,连地气都带毒,难怪说闹鬼。”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两名黑袍守卫提着骨铃巡来,脚步轻得像是踩在风上。云逸尘不动声色,佝偻着背,装作翻找药材,眼角却瞥见其中一人鼻翼微动,似在嗅闻空气。
“东南角有异动。”那人低声道。
云逸尘心头一紧,立刻将听蛊粉残末撒在身后小径上。待听蛊粉末发挥作用,他缓缓调整真气流转,心跳降至几乎不可察,抬头望去,朱雀台高耸于断崖之上,檐角残破,四角阴煞纹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攀上断崖侧壁的藤蔓,借“影蛰步”贴壁潜行,身形如影,一寸寸挪向高台后方。
藤蔓粗糙,刮得掌心生疼,他强忍右掌不适,全凭左臂支撑。爬至半途,一片枯叶从藤上脱落,飘然坠地。他余光扫过,叶脉纹路竟与那“噬魂咒·引魂篇”的符文极为相似,仿佛被什么力量侵蚀过一般。
他心头微震,却未停留,继续上行,终于抵达高台后方一处檐角阴影。此处视野极佳,可窥见台后两名黑袍人正低声交谈。
“……方才那采药人,左掌有灼痕,必是动过阵眼之人。”一人道。
“管事已下令,若再发现异常,当场格杀。”另一人冷笑,“苏家送亲队里混进来的东西,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云逸尘屏息凝神,体内真气缓缓流转,心跳降至几乎不可察。他借风卷枯叶之声掩盖呼吸,悄然调整角度,听得愈发清晰。
“主咒尚未苏醒,全靠血引维持三重封印。若中途断血,三日之内,金丹以下皆成行尸走肉。”
“可那祭品……真能撑到子时?”
“她神识已被镇魂香压制七成,只等合卺血倒入暗河,咒成三重,林家大业可成。”
云逸尘眸光一冷。
苏清绾还未完全失神,尚有一线生机。但他也明白,自己已暴露。左掌灼痕——那是他触碰阵眼时留下的印记,如今成了追杀的线索。
他袖中《九曜真经》残页忽地微颤,仿佛感应到什么,纸面隐隐发烫。他不动声色,将残页压在袖底,目光锁住那两名守卫。
“再查一遍送亲队名单,尤其是药童和采药人。”一人道,“一个都不能漏。”
“是。”
两人转身欲走,其中一人忽然停步,缓缓回头,目光扫向檐角阴影。
云逸尘呼吸一滞,右臂旧伤忽地抽痛,几乎失衡。他强忍不适,脚尖轻点,借“影蛰步”倒掠十丈,身形如烟,落于乱石堆中。
那守卫凝望片刻,终未追来。
云逸尘靠在断石后,冷汗浸透内衫。他低头查看右掌,黑痕虽被焚尽,但指尖仍泛着青灰,金焰之力也难以完全驱散那股阴寒。他知道,再靠近高台,只会引来更多追查。
不能再等了。
他攥紧剑柄,心中已定:“明日子时前,必带她走。”
正欲退离,脚下踩到一物,硬而冰凉。他低头拨开碎石,半枚青铜铃铛露出一角,铃身刻着“苏”字残痕,像是被利器削去一半。
他指尖拂过那“苏”字,心中微动。
苏家送亲队曾在此停留,这铃铛或许是某位随行长老遗落。若能借此辨出内部暗线,或可从内破局。
他将铃铛收入袖中,正欲起身,忽觉袖口一紧。
低头看去,方才攀爬时,衣袖被藤蔓勾破,裂口处沾着一丝黑泥,与药圃中渗出的赤红淤泥如出一辙。那泥中金粒微闪,竟与他指甲缝里的血珠同频发亮。
他心头一震。
这淤泥,竟能与他体内金焰共鸣?
正思忖间,远处钟声再响——三声,低沉如丧。
巡守换岗。
他迅速起身,借乱石掩护,悄然退向山林边缘。行至一处断崖,他驻足回望,朱雀台高耸于夜色中,凤辇静立坛心,隔神阵灵光微闪,宛如囚笼。
他指尖轻抚剑柄,低语:“等我。”
风卷枯叶,掠过他肩头。
他纵身跃下断崖,身影没入密林。
身后,一片枯叶缓缓飘落,叶脉纹路扭曲如咒,轻轻覆在那枚半埋的青铜铃铛上。
铃铛微颤,发出无声的嗡鸣。
云逸尘在林中疾行,右臂麻木感未消,每一步都牵动经脉。他不敢全力施展身法,只能借地形迂回前行。行至一处溪畔,他停下脚步,俯身掬水洗去掌心残留黑泥。
水波倒映出他的面容——冷峻如霜,眼底却燃着一团火。
他将听蛊粉最后一点残末撒入溪中,水流带粉而去,可保他身后气息不被追踪。正欲起身,忽觉袖中《九曜真经》残页再度发烫。
他取出残页,纸面竟浮现四字血痕:“三生噬魂”。
字迹一闪即逝。
他眸光骤冷。
这功法本为镇邪而生,如今频频共鸣,说明那封印之物,已非寻常邪物。
他收起残页,望向远方山影。
苏清绾还在等。
他不能停。
踏入密林深处,他忽觉脚下一滑,踩到一块松动石板。
“咔。”
细微声响在夜林中格外清晰。
他立刻止步,屏息凝神。
十丈外,一名黑袍守卫缓缓转头,面具朝他方向偏来。
云逸尘贴地而伏,借枯枝遮掩身形,右手悄然摸向药篓夹层——三枚淬毒银针早已备好,只待一击脱身。
那守卫脚步微顿,似在判断风向。
云逸尘缓缓抬起右臂,指尖夹针,经脉却如被冰针穿刺,剧痛袭来。
他咬牙,强压痛楚。
守卫终于转身离去。
云逸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抹去额角冷汗。
他低头,看见自己右手仍在微微发抖,掌心黑痕虽淡,却未全消,而指甲缝里的金光血珠,正缓缓渗入泥土。
一株枯草根须,悄然泛起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