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潜行者最好的帷幕。尤其是在这铅云低垂,连星光都吝于施舍的冬夜,寒风卷着雪粒,呼啸着掠过空旷的原野,完美地掩盖了细微的声响。
“雪狼”大队临时隐蔽点,气氛凝重如铁。
林锋蹲在地上,用一根削尖的树枝,在积雪上勾勒出简易的敌情草图,周围围拢着“夜莺”、周大海、水生(伤势未愈,但坚持参与指挥)等几名核心骨干。
“根据白天的观察和‘夜莺’小组的初步抵近侦察,”林锋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声吞没,“敌前沿警戒线外五百米开始,设有断续的铁丝网和绊索照明弹,巡逻队间隔约十五分钟。我们要渗透的目标区域,在这个方向,距离此地约三公里,是一片丘陵地带,怀疑有敌军一个营级指挥所和配套的通讯节点。”
他手中的树枝点向草图上一个模糊的凹陷处。
“渗透小组,由‘夜莺’带队,赵小川、王猛、李根壮参加。”林锋的目光扫过被点名的几人,“‘夜莺’负责总体指挥和路径选择,赵小川远程观察与精确狙杀支援,王猛利用山林经验排除障碍、探路,李根壮负责记录地形、工事细节,并评估可能的爆破点。”
“是!”几人低声应道,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
“记住,”林锋的语气加重,“你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拳头!除非万不得已,绝对禁止交火!摸清情况,立即撤回!明白吗?”
“明白!”
“检查装备。”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几人迅速检查着自身的装备:枪械保险是否到位,刺刀是否捆扎牢固不会反光,手榴弹引信盖是否拧松,身上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物件,如水壶、弹匣袋,都用布条或缴获的敌军袜子紧紧固定。脸上涂抹着混合了锅底灰和雪水的伪装油彩,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夜莺”最后将一个缴获的、包裹着绒布的美制指北针小心塞进怀里,对着林锋微微点了点头。
林锋深吸一口气,重重拍了一下“夜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行动!”
四条黑影如同融化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滑出隐蔽点,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和飞舞的雪花吞没。
“夜莺”一马当先,她的动作轻盈得如同雪狐,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积雪较厚或能借林木阴影掩护的地方。她不是直线前进,而是利用地形起伏,时而疾走,时而匍匐,完美地规避着开阔地带。
赵小川紧随其后,他的目光锐利,不断通过手势向身后的王猛和李根壮传递着前方障碍信息。王猛则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豹,鼻翼微动,似乎能嗅到危险的气息,他几次提前发现并示意绕开了疑似雷区或诡雷绊线的位置。
李根壮落在最后,他手中紧握着一支短铅笔和一个小本子,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快速勾勒着行进路线两侧的地形特征和发现的敌军工事标记。
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积雪没过脚踝,每一步都需要消耗额外的体力。但他们四人仿佛感觉不到寒冷和疲惫,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异响,眼睛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任何可疑的阴影。
穿过一片枯死的灌木丛,前方隐约出现了铁丝网的轮廓。
“夜莺”打出停止手势,四人立刻伏低身体,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她仔细观察着铁丝网的走向和可能的缺口,同时侧耳倾听着巡逻队的脚步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冷开始侵蚀骨髓。
终于,一队模糊的人影伴随着踩雪的咯吱声和隐约的交谈声,从右侧的巡逻道走过。
待脚步声远去,“夜莺”猛地一挥手。
王猛如同狸猫般窜出,利用特制的工具(磨利的钢筋和布条),迅速而无声地在铁丝网底部弄开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缺口。
“夜莺”率先钻过,赵小川、李根壮紧随其后,王猛最后一个通过,并小心翼翼地将铁丝网恢复原状,尽量抹去痕迹。
他们成功了越过了第一道屏障。
渗透,在无声与风雪中,继续向着敌人心脏地带延伸。黑暗深处,未知的危险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而“雪狼”的獠牙,已然悄无声息地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