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捷豹”的短暂纠缠,“雪狼”大队不敢有丝毫停留,向着预定的下一个汇合点全力冲刺。然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身后可能随时追来的致命威胁,让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寒冰。
队伍沿着一条狭窄的、被积雪覆盖的山谷快速穿行,两侧是陡峭的、岩石裸露的山坡。林锋命令赵小川的狙击小组和周大海的一中队交替断后,密切监视后方和侧翼。
突然,走在队伍中段的李文斌脚下一滑,沉重的电台设备让他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连人带设备向下滚去,撞在了山谷边缘的一块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异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就在同时!
“砰!砰!砰!”
来自左侧山坡的精准射击骤然响起!子弹如同长了眼睛般钻进队伍中!
“敌袭!左侧山坡!隐蔽!”林锋的吼声瞬间响起,同时手中的步枪已经指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但已经晚了。
冲在最前面负责探路的爆破组新兵王铁柱,那个在黑石口桥因为紧张连接引线慢了几秒的年轻人,身体猛地一震,胸口爆开一团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随即一声不吭地扑倒在雪地里,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白雪,温热的气息在严寒中瞬间化作白雾,又迅速消散。
几乎同时,老抗联胡老疙瘩在扑向掩体时,肩膀被一颗子弹击中,他闷哼一声,靠着岩石滑倒,鲜血从指缝间渗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铁柱!”
“老胡!”
旁边的队员发出悲愤的惊呼。
“压制火力!”林锋目眦欲裂,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如同冰碴子一样寒冷。周大海和赵小川立刻组织反击,密集的子弹射向左侧山坡,压制住对方的火力点。
“夜莺”带着几个人冒着弹雨,奋力将受伤的胡老疙瘩拖到安全地带,老周立刻上前进行紧急包扎。而王铁柱……已经没有了声息。
山坡上的枪声在“雪狼”凶猛的反击下很快停歇,对方显然又是一击即走,毫不恋战。
山谷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和伤员粗重的喘息声。
队员们围拢过来,看着躺在雪地中,身体已经渐渐冰冷的王铁柱,看着他年轻却再无生气的脸庞,看着他至死都紧握着却未能引爆的炸药包,所有人的心都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
他才十八岁。是从关内老区满怀热情参军,一心想着打鬼子的好苗子。他紧张,他犯错,但他也在努力适应,在成长。就在不久前,他还因为爆破成功而兴奋得满脸通红……
李文斌抱着摔坏的电台零件,看着王铁柱的尸体,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淹没了他。
胡老疙瘩咬着牙,忍着剧痛,看着牺牲的战友,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悲痛和愤怒。
林锋走到王铁柱身边,缓缓蹲下,伸出手,轻轻合上了他那双未能瞑目的眼睛。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个年轻战士的安眠。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悲恸与怒火。
这不是冰冷的数字,不是战报上简短的“伤亡xx人”。这是一个昨天还鲜活的生命,一个叫他“大队长”的兄弟。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悲痛而愤怒的脸,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记住他!记住这份血债!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我们面对的敌人!他们不会给我们任何犯错的机会!”
他指向王铁柱的遗体,又指向受伤的胡老疙瘩:“他们的血,不会白流!这笔账,‘捷豹’欠下了!我们‘雪狼’,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抬起我们的兄弟,带上伤员,立刻转移!敌人就在附近,他们不会给我们哀悼的时间!”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弥漫的悲伤,将无尽的怒火和仇恨灌注到每个人的心中。
队员们沉默着,用随身携带的简易担架抬起王铁柱的遗体,搀扶起胡老疙瘩,再次踏上征程。脚步比之前更加沉重,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更加冰冷。
牺牲,是这白色战场上最残酷的试炼。它带来了撕心裂肺的痛,也淬炼出更加坚韧不屈的魂。“雪狼”付出了血的代价,而这代价,必将用敌人的血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