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军舰队的意外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黄浦江,瞬间搅乱了上海滩各方势力的部署。军统的大规模搜捕行动被迫暂缓,张孝安不得不抽调大量人手去监视、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北极大熊”,这让濒临暴露的“狼穴”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林锋并未放松警惕。他深知张孝安绝不会善罢甘休,暂时的退却只为更凶猛的反扑。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尽快将之前“接收”行动中获得的部分紧要物资(特别是那箱精密工具和部分炸药)转移到更安全的地点,或者设法送出上海。
夜色深沉,黄浦江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几艘苏军小艇停靠在距离主舰队不远的一处相对偏僻的废弃码头旁,船上亮着微弱的灯光,隐约可见哨兵的身影。
林锋亲自带队执行这次转运任务。尽管肋下的伤痛持续折磨着他,但他不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完全交给别人。小队成员包括水生、“鹞鹰”和另外两名身手矫健的队员。他们利用夜幕和江边废弃仓库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将几个沉重的木箱从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卸下,准备通过一条提前侦察好的小舢板进行水路转运。
行动过程异常顺利,外围的“夜莺”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货物很快被搬上摇晃的舢板,用油布盖好。
“快,撤!”林锋压低声音下令,示意大家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解开缆绳的刹那,一阵低沉而压抑的俄语命令声突然从码头栈桥的阴影处传来!
“cтon! kтo nдeт? pykn ввepx!”(站住!什么人?举起手来!)
紧接着,七八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废弃的集装箱和缆桩后面闪现而出!他们穿着苏军水兵制服,手持波波沙冲锋枪,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幽光,瞬间呈半圆形将林锋小队和舢板包围在了码头边缘!
双方距离不足二十米!气氛骤然凝固到了冰点!
水生和“鹞鹰”等人反应极快,几乎在对方现身的瞬间就猛地卧倒或寻找掩体,手中的冲锋枪和步枪本能地指向突然出现的苏军士兵!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呼吸骤然粗重起来。他们听不懂俄语,但那充满敌意的语气和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军士兵显然也极为紧张,他们刚刚抵达这个完全陌生、敌友难分的东方大都市,神经本就绷得极紧。此刻突然发现一伙装备混杂(有日式、中式武器)、行动诡秘、正准备登船离开的武装人员,自然是如临大敌。领头的一名苏军士官(班长)眼神锐利,再次用俄语厉声吼道,枪口微微抬起,威胁意味十足!
“he двnгaтьcr! Пoлoжnть opyжne!”(不许动!放下武器!)
冲突一触即发!只要任何一方手指稍有颤抖,瞬间就是血流成河的惨剧!
林锋的心脏也是猛地一缩,但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强行压下了拔枪的冲动。在双方士兵紧张的对峙中,他猛地向前一步,恰好挡在了水生等人的枪口和苏军士兵之间!
他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同时用清晰而略带沙哑、但语法准确的俄语高声喊道:
“he cтpeлrть! cвon! knтanckne пapтn3ahы!”(不要开枪!自己人!中国游击队!)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码头格外清晰,甚至压过了江水拍岸的轻响。
这句话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正准备开火的苏军士兵明显愣了一下,手指僵在扳机护圈上,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突然开口说俄语的东方人。领头的那位士官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锋和他身后那些依旧保持高度戒备的队员,显然并未完全相信。
“Пapтn3ahы?(游击队?)”士官的枪口并未放下,语气充满怀疑,“Дokaжnтe! Чтo вы 3дecь дeлaeтe?(证明!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水生等人虽然听不懂,但看到连长的动作和对方略微迟疑的反应,也强行克制住了开火的冲动,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依旧未曾离开扳机,全身肌肉紧绷,死死盯着对面的每一个苏军士兵。
林锋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下一句话将决定生死。他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势,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苏军士官,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回答:
“mы 6opemcr c rпohcknmn 3axвaтчnkamn. Этo тpoфen.(我们在打击日本侵略者。这些是战利品。)”他微微侧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舢板上盖着油布的箱子,“mы пepemeщaem nx в 6e3oпachoe mecтo.(我们将它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他刻意忽略了细节,只强调共同敌人——日本人。同时,他流利的俄语和相对镇定的态度,显然让苏军士兵的敌意稍稍减弱了一丝,但警惕依旧。
士官盯着林锋看了几秒钟,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些眼神凶狠、装备奇特的“游击队”,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判断。他对着身旁一个士兵低声快速说了句什么,那名士兵立刻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稍远处停泊的苏军小艇和主舰队方向,似乎在确认是否有异常。
码头上,双方就在这诡异而紧张的对峙中僵持着,只有黄浦江的流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冰冷的枪口互相对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仿佛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彻底引爆。
林锋的肋下因为刚才突然的动作而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紧牙关,纹丝不动,目光紧紧锁定了那位苏军士官。他知道,任何一点多余的举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这次完全出乎意料的遭遇,将“狼牙”直接推到了这支北方巨熊先遣队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