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燃烧,爆开几团刺目的金光,暂时逼退了翻涌的雾气和其中若隐若现的污秽锁定感。
三人(李玄胤断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女尸所指方向的浓雾。
脚下的泥地越来越湿软,冰冷的寒气直透脚心。
雾气中那股水腥阴冷的气息越来越浓。
“水声!”
林薇薇突然道,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希望,
“前面…有水声!很大…很…空洞…”
绕过一片嶙峋的怪石,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浓雾在这里诡异地稀薄了些。
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天然深潭出现在眼前。
潭水并非清澈,也不是之前的漆黑,而是一种粘稠的、如同稀释了无数倍血液的暗红色!
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光滑如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洞顶?)和周围狰狞的岩石。
潭水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悲伤的死寂气息。
潭边,是光滑的、如同被水流打磨了千万年的黑色岩石。
岩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盘绕的古老符文,比之前见过的任何符文都要复杂、都要…沉重。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潭边一块巨大的、半浸在水中的黑色石碑。
石碑顶端,蹲踞着一尊同样由黑石雕成的、造型奇异的鸟形雕像。那石鸟昂首向天,姿态悲怆,仿佛在无声地哀鸣。
“洗…洗骨潭?”陈斌声音干涩。
“感觉…好…好‘空’…”
林薇薇望着那粘稠的暗红潭水,眼神迷茫,
“像…像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洗干净…连…连魂…都能洗掉…”
李玄胤走到潭边,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暗红的潭水。
潭水冰冷刺骨,带着一股奇异的“吮吸”感,仿佛要将他指尖的生气抽走。
他眉头紧锁:“潭水蕴含奇异力量,能剥离、消融…但过程,恐怕生不如死。”
他看向张清明,“你确定?”
张清明挣脱陈斌的搀扶,踉跄着走到潭边。
看着那粘稠、死寂的暗红潭水,右臂深处那股沉甸甸的怨毒和灼热感,如同遇到了天敌,疯狂地躁动、退缩!
但同时,那点源自祖脉的微弱青芒,却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透出一丝微弱的渴望。
他抬起头,看向潭边那块巨大的石碑,看向那只悲怆的石鸟。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悲怆感,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
“债…总要还的。”
他嘶哑地说,左手指向自己那条诡异的右臂,
“是洗掉它…还是被它拖死…就在这儿了!”
他不再犹豫,开始用左手撕扯右臂上染血的破布,准备踏入那传说中能洗炼“非人之物”的诡异水潭。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干涩、仿佛两块石头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传来:
“洗骨潭…洗的是‘非人之物’,断的是‘尘世之缘’…小子,你这身‘债’…洗得干净吗?”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那块巨大的黑色石碑顶端,那只昂首悲鸣的石鸟雕像旁,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佝偻,裹在一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宽大蓑衣里,头上戴着破旧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他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如同枯死树根般的黑色木杖,整个人仿佛与脚下冰冷的黑石融为一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这潭水般死寂深沉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操!你他妈是人是鬼?!”
陈斌头皮瞬间炸开,抄起地上半块尖锐的黑石,横在张清明身前,手电光柱死死钉在那人身上,却照不透那浓重的阴影。
“守潭的。”蓑衣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
斗笠微微转动,阴影下的“目光”似乎扫过张清明那条裸露的怪臂,又落到李玄胤身上。
“龙虎山的李玄胤?命挺硬。
当年你师父张守拙,带着龙虎山一群牛鼻子,像撵兔子一样把我们这些‘余孽’从祖山赶尽杀绝时,可没想过他徒孙有一天会求到‘洗骨潭’来吧?”
那干涩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刻骨的讥讽。
李玄胤脸色一凝,眼神锐利如刀:
“巫傩遗族,守潭一脉?
当年你们勾结外魔,妄动祖脉,致使‘归墟之种’趁虚而入,啃噬龙脊!
若非龙虎山与天下同道联手镇压,此方天地早已倾覆!
清理门户,何错之有?”
“哈哈哈…好一个清理门户!”
蓑衣人发出短促刺耳的石磨笑声,
“成王败寇罢了!
你们赢了,我们就是勾结外魔的叛逆!
可你们镇住了吗?
那‘疥癣’不是还在啃?
黄河底下那‘毒河’不是还在流?
连张守拙那老牛鼻子的徒孙,不也变成了这幅‘龙骨’缠身、半人半鬼的怪胎模样?!”
他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指向张清明的右臂,
“李玄胤!睁大你的天师眼看看!
这截胳膊!祖脉的残渣揉着龙君的怨毒!
这就是你们龙虎山万载‘镇守’的‘功绩’!
这就是你们欠下的‘债’!”
张清明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石碑顶端的蓑衣人:
“老东西!少在这翻旧账!
老子不管你们巫傩和龙虎山有什么狗屁恩怨!
我就问一句!”
他用左手指着那粘稠的暗红潭水,
“这潭水!能不能洗掉我胳膊里的‘债’和‘毒’?!”
斗笠下的阴影似乎定定地“看”着张清明那条诡异的胳膊。
沉默了片刻,那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漠然:
“洗骨潭,洗的是‘非人之物’。
你这胳膊,说是祖脉残渣,里面却掺了龙君万载怨毒,更被‘归墟’的污秽浸染过…根子早就烂透了。
洗?洗得掉一层皮,洗不掉骨子里的‘债’和‘毒’!强行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轻则,这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怪胎’胳膊彻底废掉,连带着你半条命!
重则…被潭底那些洗不干净、又舍不得走的‘老东西’当点心,连皮带骨吞了,永世沉在下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