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的声音清冷、坚定，在寂静的丹房之内回荡着。
她双膝跪地，以最虔诚也最庄重的姿态行着拜师大礼。
这一幕，让刚刚走进丹房的穆青寒和铁牛等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堂堂药王谷的传人！
世人眼中不食人间烟火、地位尊崇无比的绝谷医仙！
竟然……
竟然要拜自家主公为师？！
这……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周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那道纤瘦却又充满了决绝的背影，脸上却没有半分得意和喜悦。
他没有立刻上前去扶她，也没有立刻接受她的拜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那份狂热的情绪在她心中稍稍平复。
许久。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学的，究竟是我的‘术’。”
“还是，我的‘道’？”
道？
术？
凌素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充满了茫然。
她不明白，这两者有何区别？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拥有着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鬼莫测的医术！
她渴望学会这种“术”，渴望用这种“术”去攀登医道的更高峰！
周辰看着她迷茫的模样，便知道她还没想明白。
他耐心地引导着。
“‘术’，是方法，是技巧。是如何消毒，如何缝合，是如何将一百种毒草配伍成一种全新的剧毒。”
“这些，都是‘术’。只要你肯学，以你的天资，我最多只需三年便能将我所知的一切‘术’都倾囊相授。”
“到那时，你便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医匠’。”
医匠？
而不是医圣？
凌素敏锐地捕捉到了周辰用词的微妙。
“那……‘道’呢？”她忍不住追问道。
“‘道’，”周辰的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光，“是思想，是世界观。”
“是让你明白‘细菌’为何会存在？‘磁场’为何会运转？‘化学反应’的本质又是什么？”
“是让你不再仅仅只是一个‘知其然’的使用者。”
“而是成为一个能‘知其所以然’、能从根源上去理解、去剖析、去创造万事万物的‘开拓者’。”
“学‘术’，你最多只能达到我的高度。”
周辰的嘴角缓缓上扬。
“而悟‘道’，你的未来将再无极限。”
“现在，你告诉我。”
“你想学的，究竟是什么？”
凌素彻底呆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因为周辰这番话而剧烈地战栗！
术，与道！
医匠，与开拓者！
是啊……
自己想要的，仅仅只是学会他那些神乎其技的“方法”吗？
不！
不是的！
她真正渴望的，是像他一样能拥有那双可以看穿万物本质的、智慧的眼睛！
是能理解他口中那个充满了“细菌”、“磁场”、“化学反应”的，全新的真实的世界！
顿悟！
在瞬间，凌素的心中豁然开朗！
她看着周辰，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所有的迷茫都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明悟！
她再次郑重地对着周辰深深一拜！
“弟子愚钝！多谢先生点化！”
她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激动，只剩下无尽的虔诚！
“弟子想学的，是先生您看待世界、剖析万物的无上大‘道’！”
“‘术’，只是‘道’的延伸！”
这个回答终于周辰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亲手将这个已经找到了自己方向的绝谷医仙从地上扶了起来。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又一次出乎了凌素的意料。
“很好。”
“但，我不能收你为徒。”
“为什么？！”凌素的眼中充满了不解和失落。
“因为，”周辰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微笑着说道，“我所掌握的这些知识也并非我一人独创。它们同样是无数的先辈在探索这个世界的过程中一点点积累下来的心得。”
“我没有资格以‘师父’自居。”
“我更愿意与你以‘道友’相称。”
“我们不是师徒。”
“我们是，在这条探寻‘医道之极’、探寻‘世界真实’的道路上，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交流的……”
“同路人。”
“我收你为徒，你学到的最多只是我的知识。”
“我们做道友，我们一起，或许能发现这个世界更多的真实。”
这番话，这股不居功、不自傲、将自己放在与“求学者”同等位置的广阔胸襟！
比起他神鬼莫测的知识，更让凌素感到深深的折服！
她呆呆地看着周辰，看着他脸上真诚的笑容。
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他的格局、他的境界早已超出了自己所能想象的极限。
她的心中再无半分失落，只剩下无尽的敬佩与仰望。
她对着周辰再次深深一揖。
“先生之胸襟，凌素望尘莫及。”
她虽然口称“先生”，但在她的心中早已将眼前这个男人奉为了此生唯一的师尊。
……
在确立了这层“准师徒”的关系之后，丹房之内那股紧张的气氛终于彻底消散。
凌素的心结也已尽数解开。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从见到周辰开始，便一直盘踞在她和穆青寒等人心中共同的、也是最大的那个疑惑。
她看着周辰，眼中充满了小女孩般的好奇和对未知神明的探究。
“先生……”
“您所展现的这一切，无论是医术、武艺还是兵法，早已……超脱凡俗。”
“您……”
“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聚焦在了周辰的身上。
他们都想知道答案。
周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丹房的窗边，推开了那扇布满了灰尘的木窗。
窗外是药王谷内那片宛若仙境般的宁静山谷，和那片更加广阔、更加深邃的蔚蓝天空。
他看着窗外的世界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悠远的、带着几分怀念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
“我只是一个……”
“来自你们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的……”
“一个普通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