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炊烟话凄凉
薛宝钗 那一声 “蝌哥哥 … 救我”,如同 杜鹃啼血,饱含着 无尽的 委屈、绝望 与 最后一丝 卑微的 祈求。她 跪在 冰冷的 泥水里,单薄的 肩膀 剧烈地 颤抖着,往日 所有的 端庄、持重、算计,在这一刻 都 被 彻底 剥离,只剩下 一个 走投无路的 弱女子 最原始的 无助。
薛蝌 被 眼前 这一幕 深深 震撼了!他 记忆中的 宝钗妹妹,永远是 那个 高高在上、珠圆玉润、举止得体 的 薛家 大小姐,是 他们 这些 旁支 子弟 需要 仰望的 存在。何曾 … 何曾 见过 她 如此 狼狈不堪、脆弱无助的 模样?一股 强烈的 酸楚 与 同情,瞬间** 涌上心头。
他 连忙 快步上前,也 顾不得 地上的 泥泞,弯腰 用力 将 宝钗 搀扶起来。“妹妹!快起来!地上凉!” 他的声音 带着 焦急 与 心疼,“有话 进屋说!进屋说!”
一旁的 邢岫烟 也 从 最初的 震惊中 回过神来,连忙 放下 手中的 活计,上前 帮着 薛蝌 一起,将 几乎 虚脱的 宝钗 半扶半抱地 搀进了 堂屋。
这间 堂屋 极其 简陋,四面 土墙,地面 是 夯实的 泥土,家具 只有 一张 旧方桌、几条 长凳 和 一个 掉了漆的 柜子。但 屋内 却 收拾得 干干净净,窗台上 还 摆着 一盆 不知名的 野花,为 这 清贫的 环境 增添了几分 生气。屋角 有一个 小小的 炭盆,正 散发着 微弱的 暖意。
邢岫烟 将 宝钗 扶到 炭盆边 的 一张 铺着 旧棉垫的 椅子上 坐下,又 匆匆 去 里间 找来 一条 干燥的 粗布毛巾,递给 宝钗:“宝姐姐,快 擦擦脸,别 冻着了。” 她的声音 温柔,动作 麻利,眼神中 充满了 真诚的 关切,没有丝毫** 鄙夷 或 嫌弃。
薛蝌 则 赶紧 倒了一碗 热气腾腾的 白开水,小心翼翼地 递到 宝钗手中:“妹妹,先 喝点热水 暖暖身子。”**
这 简单 而 质朴的 关怀,如同 一股 暖流,缓缓 注入 宝钗 冰冷僵硬的 四肢百骸。她 双手 捧着 那碗 粗糙的 陶碗,感受着 掌心 传来的 温度,眼泪 再次 不受控制地 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 滴落 在碗中。她 没有 哭出声,只是 默默地 流泪,仿佛 要将 这些日子 积攒的 所有 苦楚,都 随着 眼泪 流淌出来。
薛蝌 和 邢岫烟 对视一眼,都 没有 说话,只是 静静地 陪在 一旁。他们 知道,此刻 任何 言语 都是 苍白的,让 宝钗 哭出来,或许 才是 最好的 安慰。
过了 好一会儿,宝钗 的 情绪 才 渐渐 平复下来。她 用毛巾 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抬起 红肿的 眼睛,看向 薛蝌 和 邢岫烟,声音 依旧 沙哑:“蝌哥哥 … 岫烟嫂子 … 我 … 我 实在是 … 走投无路了 …”
薛蝌 叹了口气,在她 对面的 凳子上 坐下,神色 凝重:“妹妹,你 的事 … 我们 也 隐约 听到 一些 风声。只是 … 只是 没想到 … 竟会 如此 … 唉!” 他 顿了顿,诚恳地 说道:“这里 虽然 简陋,但 总归 是 个 能遮风挡雨的 地方。你 若不嫌弃,就 先 在这里 住下。有什么 难处,咱们 … 一家人 慢慢 商量。”**
“一家人” 这三个字,让 宝钗 的 心头 猛地 一颤!在 经历了 贾家的 冷酷、薛家的 绝情 之后,这 简单 的 三个字,竟 显得 如此 珍贵!
她 感激地 看了 薛蝌一眼,又 看向 邢岫烟。邢岫烟 温柔地 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啊,宝姐姐。你 就 安心 住下吧。只是 … 家里 条件 实在 简陋,怕 是 要 委屈 姐姐了。”
“不委屈!不委屈!”宝钗 连忙 摇头,声音 哽咽,“能有 一个 落脚之地,妹妹 … 妹妹 已是 感激不尽!”
这时,里间 传来 一阵 婴儿的 啼哭声。邢岫烟 连忙 起身:“是 琴姐儿 醒了。我 去看看。” 说着,她便** 匆匆 进了 里屋。
堂屋里,只剩下 薛蝌 和 宝钗 两人。气氛 一时 有些 沉默。
薛蝌 搓了搓手,似乎 在 斟酌 言辞。他 看着 宝钗 那 憔悴不堪的 面容,终于 还是 忍不住 问道:“妹妹 … 贾府 那边 … 还有 姨妈 (薛姨妈) 那边 … 就 真的 … 一点 回旋的 余地 都 没有了吗?”**
宝钗 的 嘴角 勾起一抹 极其 苦涩的 弧度,摇了摇头,将 贾政休妻、自己 被休、薛家 拒之门外 的 事情,简略地 说了一遍。她 的语气 平静,仿佛 在 诉说 别人的 故事,但 那 平静之下 压抑的 悲愤 与 绝望,却 让 薛蝌 听得 心惊肉跳!
“岂有此理!真是 岂有此理!”薛蝌 听完,气得 脸色发白,拳头 重重地 捶在 桌子上!“贾府 欺人太甚!咱们 薛家 … 咱们 薛家 也 … 也 太 薄情了!” 他 虽然 是 旁支,但 毕竟 姓薛,听到 本家 如此 对待 一个 出嫁女,心中** 亦是 愤懑不平。
发泄完 怒气,薛蝌 看着 宝钗,眼神 充满了 担忧:“那 … 妹妹 今后 有何 打算?”
宝钗 茫然地 摇了摇头,“打算?我 … 我还能 有什么 打算?” 她 看着 窗外 灰蒙蒙的 天空,低声道:“如今 … 不过是 走一步 … 看一步罢了。或许 … 等 身子 好些了,找些 针线活计 … 勉强 糊口 …”**
她 的话 没说完,但 薛蝌 已经 明白了 她的 意思。一个 曾经 锦衣玉食的 大小姐,如今 竟要 靠 做针线 维持生计?这 … 这 是何等的 凄凉!
薛蝌 沉默了片刻,忽然 说道:“妹妹,你 若不嫌弃 … 我 这 小院里,倒是 还 空着一间 堆放杂物的 小屋。收拾出来,虽然 窄些,但 住人 还是 可以的。你 就先 安心 住下。至于 生计 … 我 如今 在 城南 一家 绸缎庄 做 账房先生,虽然 薪俸 微薄,但 多一个人 吃饭 … 总还是 勉强 够的。”
他 顿了顿,脸上 露出一丝 憨厚的 笑容:“再说,你 嫂子 (邢岫烟) 针线 极好,平日里 也 接些 绣活 补贴家用。你 若 不嫌 辛苦,倒是 可以 跟她 一起 做。总比 … 总比 一个人 在外面 强。”
这 一番 朴实无华的 话语,没有 任何 华丽的 承诺,却 字字句句 都 透着 真诚 与 温暖。宝钗 听着,眼泪 又 忍不住 流了下来。这一次,不再是 绝望的 泪水,而是 … 一种 劫后余生的 … 酸楚的 暖意。
她 知道,薛蝌 一家 的 日子 也 并不 宽裕。收留她,意味着 要多 一张嘴 吃饭,多一份 负担。这份 雪中送炭的 情谊,比 任何 金银 都 更加 珍贵。
“蝌哥哥 … 大恩 … 不言谢。”宝钗 站起身,对着 薛蝌,深深地 福了下去。
这时,邢岫烟 抱着 一个 襁褓中的 女婴(薛宝琴之女?或 他们自己的孩子)从 里屋 走了出来,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 谢不谢的。宝姐姐,你 饿了吧?我 这就 去 做饭。今天 … 咱们 包饺子吃!”
说着,她 便将 孩子 递给 薛蝌,自己 系上围裙,麻利地 走向 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 便 传来了 切菜的 “咚咚”声 和 锅碗瓢盆的 碰撞声。一股 淡淡的 烟火气,渐渐 弥漫在 这 小小的 院落中。
宝钗 站在 堂屋门口,望着 厨房里 邢岫烟 忙碌的 背影,听着 薛蝌 笨拙地 哄着 孩子的 声音,闻着 那 久违的 饭菜香气,心中 百感交集。这里 没有 荣国府的 奢华,没有 大观园的 精致,甚至 充满了 贫寒的 窘迫。但 这里 … 却有 她 许久 未曾 感受到的 … “家”的 味道。
她 知道,她 的 人生,从 这一刻起,将 彻底 走向 另一条 … 布满 荆棘、却 或许 能 脚踏实地 的 … 未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