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月光石上的余温
辞渡靠在月光石上，后背的钝痛一阵阵涌上来，他却懒得动。辞雪正用撕成条的衣角给他包扎伤口，动作笨拙得像只学飞的雏鸟，指尖时不时碰到他的皮肤，带着点烫人的温度。
“轻、轻点……”他龇牙咧嘴地吸气，却在看到辞雪泛红的眼眶时，又把后半句“你想谋杀啊”咽了回去。
“谁让你逞英雄！”辞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上的力道却放柔了些，“刚才多危险，那拐杖再偏一点，你就……”
“就怎样？”辞渡挑眉逗她，“变成傀儡陪国师玩过家家？”
“不准胡说！”辞雪用力摁了下他的伤口，见他疼得皱眉，又赶紧松手，眼圈更红了，“我不许你有事。”
辞渡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发暖。他偏过头，看向嵌在月光石里的月牙玉，两块玉合得严丝合缝，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倒像是天生就该长在这儿。
“你说，这玉会不会有什么来头？”辞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伸手轻轻碰了碰玉面，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指尖。
“不好说。”辞渡想起占星师临终前的话，“但能镇住国师的邪术，绝非普通物件。”他试着调动体内灵力，指尖泛起淡蓝微光，靠近玉佩时，竟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气流顺着指尖往上爬，一路暖到心口，后背的痛感都减轻了几分。
“这玉在帮你疗伤！”辞雪惊喜地睁大眼睛。
辞渡也有些意外，正想细探，却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两人瞬间警惕起来，辞渡扶着月光石勉强站起，辞雪已经握紧了他递来的短刃——那是从傀儡身上搜来的防身武器。
草丛里钻出来的却是个眼熟的身影，灰头土脸，袍子上还沾着泥点，正是之前在地牢里看守辞渡的老狱卒。他手里拎着个布包，见了他们就慌忙作揖：“小的……小的是来送东西的。”
辞渡皱眉：“你怎么会在这？”
老狱卒哆哆嗦嗦把布包递过来：“是、是陛下临终前交代的，说若是您能活着走出地牢，就把这个交给您。”他偷瞄了眼月光石上的玉佩，脸色微变，“原来传闻是真的……二位真的破了国师的阵。”
布包解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羊皮卷，边缘已经泛黄。辞渡展开一看，上面用暗精灵古文写着几行字，墨迹有些洇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辞雪凑过来，指着其中一行：“这不是女王的笔迹吗？我在皇室卷宗上见过！”
辞渡的心猛地一跳，逐字逐句辨认起来。女王的字迹凌厉，此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仓促与恳切——“血石祭坛下埋着国师的魂器，需以双玉之力净化，否则余孽不散。另，护好辞雪，她身上有皇室血脉，是暗精灵最后的火种……”
后面的字迹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皇室血脉？”辞雪愣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辞渡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的月光石突然震颤起来，嵌在石中的月牙玉光芒大盛，照得整个祭坛亮如白昼。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是魂器！”辞渡反应极快，拽着辞雪后退几步，“女王的意思是，魂器就在这下面！”
月光石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随着一声巨响，石体从中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暗穴，一股比国师身上更浓郁的腥臭味涌了上来。暗穴中央悬浮着一团黑雾，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里面挣扎——那是被吞噬的魂魄。
“怪不得国师死了还能搅动邪气，原来是留了这手。”辞渡握紧幽影刺，灵力在刃尖凝聚，“辞雪，用玉佩的力量！”
辞雪立刻双手按住月牙玉，体内的灵力顺着掌心注入玉中。月牙玉的光芒顺着裂纹渗入暗穴，黑雾像是被灼烧般翻腾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些光点则像是找到了归宿，纷纷朝着光芒源头聚拢。
辞渡趁机纵身跃下暗穴，幽影刺划破黑雾，精准地刺向其中最浓郁的一团——那里必然是魂器的核心。刃尖刺入的瞬间，黑雾猛地炸开，化作无数张扭曲的脸，朝着他扑来。
“小心！”辞雪在上面大喊，月牙玉的光芒陡然增强，形成一道光柱将辞渡笼罩其中。那些鬼脸一触到光柱就化作青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辞渡借力在穴壁上一点，翻身向上，手中幽影刺已经挑出了魂器——那是枚黑得发亮的骨戒，戒面刻着与国师拐杖上相同的蛇纹。
“就是这东西在吸纳魂魄！”他挥剑斩断骨戒上缠绕的黑气，骨戒失去光泽，应声碎裂。
随着魂器被毁，暗穴里的黑雾迅速消散，那些光点化作流萤，盘旋着飞向月光石，最终融入月牙玉中。玉佩的光芒渐渐柔和下来，重新嵌回石缝，仿佛从未亮起过。
辞渡爬回祭坛时，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辞雪赶紧上前扶住他，眼眶红红的：“都说了让你别冲动……”
“搞定了。”辞渡咧嘴一笑，露出点少年人的得意，“这下才算彻底干净。”
老狱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还有这个！陛下说，若是魂器破了，就把这个给您。”
盒子打开，里面是枚小巧的银质徽章，刻着暗精灵皇室的徽记。辞渡认得，这是皇家护卫队的令牌，持有它者，可调动皇室秘卫。
“女王这是……”辞渡捏着徽章，指尖微微发颤。
“陛下说，您护了暗精灵的火种，理当受此殊荣。”老狱卒叹了口气，“她早就料到自己可能撑不到最后，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您铺路啊。”
辞渡望着徽章上的徽记，又看了看身边一脸茫然的辞雪，突然明白了女王的深意。所谓的“皇室血脉”，所谓的“最后的火种”，从来都不是负担，而是女王留给他们的、重建信任的契机。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月光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两人身上。辞雪的发梢沾着片落叶，被光斑照得透亮；辞渡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一片敞亮。
“走吧。”他把徽章别在腰间，伸手牵住辞雪，“该回去了。”
“回哪儿去？”辞雪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回我们该去的地方。”辞渡笑了，拉着她往森林外走，“去告诉所有人，暗精灵的光，从来都没灭过。”
老狱卒望着他们的背影，弯腰捡起地上的羊皮卷，对着阳光看了看，上面未写完的字迹背后，似乎还藏着一行极浅的刻痕——“吾儿，勿念过往，向阳而生”。
他摇摇头，将羊皮卷小心收好，转身消失在密林里。
祭坛上的月光石静静矗立，嵌在石中的月牙玉泛着淡淡的余温，像是谁留下的目光，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