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万宝路的“保护令”，来自纪委的特别谈话
省城，夜色如墨。
李建国在天悦府的包厢里掀翻桌子，发出那声困兽般咆哮的同时，林默正站在自己宿舍的窗前，看着远方城市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他没有半分大功告成的轻松，那场鸿门宴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清晰地回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在输掉所有筹码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李建国这样的人，信奉的从来不是法律，而是暴力。当他发现所有的关系网都救不了他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毁掉那个能证明他有罪的人。
万宝路。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刺着林默的神经。他为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工程师争取到了一次发声的机会，但同时也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置于了最直接的危险之下。
这不是金色剧本的预警，而是基于对人性最基本、最冷酷的洞察。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他没有选择打电话，任何通话都有被监听的风险。他找到了那个加密通讯软件，那个夏清月留给他的、直达天听的“紧急按钮”。
他快速地编辑了一条信息，用词冷静而克制，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关键证人万宝路，红星机械厂前总工程师，住址：建华区工人新村三号楼401。其人身安全或受严重威胁，关键物证存在被销毁风险。建议立即采取保护性措施。”
没有多余的问候，也没有署名。他知道，看这条信息的人，会明白一切。
点击发送。
信息消失在屏幕上，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湖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做完这一切，林默关掉手机，脱衣上床。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将一切思绪清空。棋子已经落下，剩下的，就是等待棋盘的反应。他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因为他知道，天亮之后，真正的风暴才会开始，而他需要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它。
……
同一时刻，工人新村。
这片老旧的居民区早已沉入梦乡，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夜风中孤独地守护着这片寂静。
万宝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自从把那本账交给林默之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矛盾之中。一半是沉冤得雪的期待，另一半，则是对李建国雷霆报复的恐惧。这两种情绪，像两条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坐立难安。
他甚至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就不该把东西交出去。就这么守着那些模型，在自己的世界里逃避到死，虽然憋屈，但至少安全。
“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响起，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万宝路的心上。
他浑身一个激灵，像被电击了一般，从床上弹坐起来。
谁？
这么晚了，会是谁？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蹿起。是李建国的人！他们找上门了！
万宝路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他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地凑到猫眼前。
门外，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光线惨白。站着两个身穿深色夹克的男人，面容严肃，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得像鹰。他们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万宝路的两腿瞬间就软了。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被拖下楼，塞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拉到某个荒郊野外……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沉稳，也更加不容拒绝。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屋里的动静，他对着门，用一种清晰而洪亮的声音说道：“万宝路同志，请开门。我们是省纪委专项调查工作组的。”
什么？
纪委？
万宝路怀疑自己因为过度恐惧而出现了幻听。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再次贴近猫眼。
只见那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证件本，打开，端端正正地举到猫眼的高度。灯光下，国徽的金色印记和“纪律检查委员会”几个醒目的宋体字，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万宝路的大脑，宕机了。
他愣在原地，足足有十几秒，才颤抖着手，摸索着打开了那道被他反锁了三道的老旧防盗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的两个男人并没有立刻进来，为首的那位，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语气虽然严肃，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万宝路同志，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接到省委领导指示，特地来保护你的。从现在开始，你的安全由我们全面负责。”
省委领导……保护我……
这几个字，像一道道暖流，注入了万宝路冰封的心田。他那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滚烫的泪水。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收拾一下你的个人物品，跟我们走吧。有些情况，我们需要向你了解。另外，如果你那里还保管着与红星厂有关的重要资料，请一并带上。”为首的干部说道。
万宝路猛地回过神来，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转身冲回卧室。在两个纪委干部的注视下，他跪在地上，从床底下，拖出了那个积满了灰尘的木箱子。
他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本用油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账本，双手递了过去，像是在递交自己压抑了半生的希望。
“账……账本在这里！全是真的！一个数字都没改过！”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为首的干部郑重地接过账本，对身后的同事点了点头。那位同事立刻拿出一个物证袋，将账本小心地封存起来，并在封条上写下了时间和地点。
整个过程，庄重而肃穆。
……
就在万宝路坐上那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奥迪，缓缓驶离工人新村时。
街角的阴影里，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路边，熄了火。车里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有道狰狞的刀疤。
“东哥，就是那栋楼，401。”开车的黄毛小子指了指。
被称为“阿东”的刀疤脸男人，眼神阴鸷地盯着那栋漆黑的居民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他刚准备下令，目光却被远处驶来的那辆奥迪车吸引了。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车的车牌。那串特殊的字母和数字，像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了下来，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那是……省委的车！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奥迪在401单元的楼下停稳，车上下来两个纪委干部，护送着一个瘦小的老头上了车，然后绝尘而去。
黄毛小子也看傻了，“东……东哥，那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老家伙吗？怎么……怎么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阿东没有回答，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剧烈地抽搐着。他知道，他们晚了一步。不，是晚了致命的一步。如果刚才他们早到五分钟，和纪委的人撞个正着，那后果……
他不敢再想下去，一把抢过黄毛手里的手机，拨通了李建国的号码。
“喂！阿东！人找到了吗？处理干净点！”电话那头，李建国的声音充满了疯狂的期待。
阿东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说道：“李总……晚了。人……刚被省纪委带走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才传来“噗通”一声，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便只有手机掉落在地后发出的、刺耳的忙音。
……
省纪委的一处秘密招待所里。
万宝路被安排进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桌上还放着热水瓶和崭新的洗漱用品。
一位年轻的纪委干部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万师傅，您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这里绝对安全。有什么需要，随时按床头的呼叫铃。”
万宝路捧着温暖的茶杯，看着眼前这个和气的年轻人，感觉像做梦一样。他局促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轻干部笑了笑，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万宝路说：“对了，万师傅。有位同志托我们给您带句话。”
万宝路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年轻干部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他说，‘让好人担惊受怕，让小人得势猖狂的时代，该过去了’。”
话音落下，万宝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一种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终于看到光明的巨大激动。
他哽咽着，追问了一句：“是……是哪位同志？是……是林默吗？”
年轻干部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万宝路一个人。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手中的那杯茶，散发着袅袅的热气，温暖着他冰冷了太久的心。他知道，从今夜起，天，真的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