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段时间没有回矿务局的家属院了,当江雪推开自家院门时,院里的地已经落了层薄尘,房间里面也已经脏了。
不过江雪是修仙者,打扫起来半点不费劲儿。
她指尖凝出一缕淡青色灵,顺着地面一扫,浮尘、杂草便聚在一起,自动飘到了垃圾桶里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小院就清清爽爽,非常干净了。
刚把院子收拾利落,天也快黑了江雪正坐在凳子上琢磨晚上煮点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个中年妇女,手里攥着个旧布袋,见了江雪,脸上立刻堆起憨厚的笑:“你、你是江科长吧?我是二组老周的媳妇,张桂英。”
二组老周?江雪没有印象,应该没有说过话。
不过,对方这么客气,江雪就点点头,让她进来。
周大嫂进来后,也不敢坐,把布袋往桌子上一放,拘谨的说道:“听说你今儿回院了,想着你刚回来,灶房指定没开火。俺家傍晚蒸了窝窝,还煮了几个土豆,都是自个家种的,不金贵,你先填填肚子。”
说着掀开布袋口,三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窝窝冒着余温,底下压着四个圆滚滚的土豆,比市面上常见的大一圈,一看就是精心挑过的。
这年代,土豆是实打实的“细粮”,能顶饿,寻常人家顿顿掺着窝窝吃都舍不得多放。
就算是矿务局的人,吃饭也精打细算的。
但江雪可不缺粮食,也看不上这些东西。
便笑着推回去:“周大嫂,谢谢你的心意,我这儿还有粮,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张桂英一听,脸“唰”地白了,以为江雪嫌东西寒酸,急得声音都发颤:“江科长,你别嫌孬!这都是干净的,俺当家的特意让俺送来的……”说着就要把布袋往江雪怀里塞,“你不收,俺回去没法跟老周交代啊!”
江雪看她眼里的急切,知道再推辞就伤了人心,便接过来放在桌上:“那我收下了,谢谢你和老周。”
张桂英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絮絮叨叨说起家常:“老周在二组总说你人好,不摆架子,是个好领导,他愿意一辈子跟着你干。”
江雪听着这些拍马屁表忠心的话,不置可否。
愿意跟江雪干一辈子的人多了去了,那个老周算个屁啊,一点印象也没有。
对张桂英说的话,那更是一点也不相信。
江雪分房子已经一个多月了,以前怎么不来走动。现在当上了科长了,才知道来走动。这不完了吗。
“江科长,这家属院我熟,你以后缺个油盐酱醋的,喊我一声就行!”张桂英还在絮絮叨叨。
正说着,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个嗓门亮堂的女声:“江科长在家不?”
“在,进来吧。”江雪应了一声。
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个竹篮,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来人正是业务一科三组组长刘百泉和他老婆王素梅。
“江科长!可算着你回来了!”王素梅把竹篮往桌上一放,掀开盖布,里面躺着五个白生生的鸡蛋,还有一小袋炒得喷香的黄豆,“你上个月拉回那批木材,可救了俺们业务科的急!局里的机器转起来,俺家老刘这个月还评了先进!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你尝尝!”
刘百泉站在一旁,笑着点头:“江科长,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肯定得停工。”
江雪看着王素梅手里那篮还带着热气的鸡蛋,心里明镜似的。这年代,鸡蛋比土豆金贵,可不管送啥,都是奔着“拉关系”来的。
她没再推辞,只是淡淡点头,指了指凳子:“坐下说吧。”
反正推辞了也是白推,这些人认定了要表心意,硬塞也要塞进来,倒不如顺着台阶下,省得彼此尴尬。
王素梅立刻拉着刘百泉坐下,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江科长,你是不知道,上个月局里缺木材,眼看机器都要停了,我家老刘急得嘴上起泡,天天去局里跑,腿都快跑断了,也找不来木材。还是你有本事,一句话就从林场调来了木材,这不,这个月生产任务超额完成,他还评了先进,奖金都多了五块呢!”
她说着,故意往张桂英那边瞥了一眼,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张桂英坐在一旁,手里攥着衣角,脸都快憋红了。
她本来还想趁这功夫,跟江科长好好说说自家老周的“优点”,虽然老周没干出啥工作成绩,但至少没有出大的纰漏,这就是最大的优点啊。
她也想翻来覆去说几遍,好歹让江科长记着“二组有个老周”。
可王素梅一坐下就占着话头,句句不离刘百泉的“功劳”,压根没给她插嘴的机会。
她心里急啊,眼睛时不时瞟向江雪,就盼着王素梅能少说两句。
可王素梅偏不,话锋一转,竟慢悠悠地看向张桂英,阴阳怪气起来:“说起来,周大哥在二组也干了十几年了吧?我记得我家老刘刚进局的时候,周大哥就是采购员,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在原地踏步呢?”
这话像根针,一下扎在了张桂英心上。
她猛地抬头,脸涨得通红,想怼回去。
可话到嘴边,瞥见江雪正端着茶杯喝水,眼神看向她们,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忍住,忍住,不能在江科长面前耍泼辣,不然老周的事就彻底黄了。
“俺家老周……俺家老周是实诚人,不爱抢功劳。”
“他每天天不亮就去仓库点货,晚上别人都走了,他还在收拾单据,从不抱怨。上次去乡下收货,他腰闪了,都没请假,贴了块膏药就接着干……”
王素梅“嗤”了一声,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刘百泉悄悄拽了拽袖子。
刘百泉知道老婆的性子,怕她再说下去把张桂英惹急了,在江科长面前失了分寸,便赶紧打圆场:“周大哥是老实人,踏实!现在这样的人难找。”
张桂英没接话,只是低着头,心里又气又委屈。
江雪坐在中间,把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
张桂英想给老周谋个前程,王素梅想巩固刘百泉的地位,说到底都是为了那点柴米油盐的生计。
她既不会因为老周的“老实”就提拔,也不会因为王素梅的“奉承”就格外关照刘百泉,在她这儿,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
但是,显然,这两人现在就属于没用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