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黑瞎子沟,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家。
他梦到爹娘,梦到那只被他亲手养大的老黄狗。
没有炮火,没有鲜血,没有死亡。
“水……”
他沙哑地开口,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和哭腔的声音猛地在他耳边响起!
王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土地庙那破败的屋顶。
而是一张挂着白色蚊帐的干净的木床。
“这是……”
王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一只温柔却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这个怪物……你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王锋转过了头。
他看到了。
红姐正坐在他的床边,那双妩媚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她换下了一身旗袍,穿上了一件朴素的粗布军装。
“我……”
王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那被匕首捅穿的血洞已经被缝合了起来,包扎得严严实实。
“我没死?”
“你当然没死。”
红姐破涕为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阎王爷都不敢收你这个火神!”
“山鸡呢?”王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第二个问题。
“放心。”
红姐帮他掖了掖被角。
“他也没死。师部的洋医生亲自给他做的手术,子弹取出来了。现在在隔壁休养呢。”
“师部?”
王锋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他这才环顾四周。
这里不是战壕。
这里是一间干净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野战医院病房。
“我们……成功了?”
“嗯。”
红姐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王锋。我们成功了。”
“陈团长守住了。”
“日军的黑水计划,因为你的三枪和一把火,彻底破产了!”
“鬼子撤了。”
红姐握住了王锋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们……赢了!”
赢了?
王锋看着窗外那久违的蓝天。
他那始终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了下来。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倦席卷了他的全身。
……
王锋又睡了两天。
这两天,他睡得很沉。
当他再次醒来时。
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火神醒了?”
一个爽朗的大笑声从门口传来。
王锋抬头。
只见独眼龙陈大山正咧着大嘴走了进来。
他的胳膊上吊着绷带,显然也在巷战中受了伤。
“陈团长。”
王锋挣扎着想坐起来。
“哎!别动!别动!”
陈大山连忙按住了他。
“你可是我们全师的宝贝疙瘩!你要是再崩了线,师长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师长?”
“对!师长!”
陈大山的独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兄弟!你火了!”
“幽灵!火神!你现在可是咱们战区的传奇!”
“师长点名要见你!”
“穿上衣服!快!”
……
半小时后。
王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国军军装。
镜子里。
那个满身血污的野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那双鹰眼却依旧犀利得如同刀锋般的年轻士兵。
“走吧。”
王锋整理了一下衣领。
这是他从战壕里醒来后,第一次穿上如此整洁的军装。
他跟在陈大山的身后走出了医院。
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师部的全貌。
这里是一处隐藏在山谷中的小镇。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秩序却井井有条。
士兵们来来往往,虽然满脸疲惫,但眼中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他们在看到陈大山和他身边的王锋时。
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立正敬礼!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好奇,没有疑惑。
只有发自肺腑的崇拜和敬畏!
“兄弟。”
陈大山拍了拍王锋的右肩,自豪地咧嘴笑道。
“看到没?”
“这就是你挣来的尊重!”
王锋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完好的右手,回了一个并不标准但却无比坚定的军礼。
……
师部指挥所。
“报告!”
陈大山在门口立正吼道!
“进来。”
一个沉稳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
王锋跟着走了进去。
他看到了。
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但腰杆却挺得比标枪还直的老人正站在沙盘前。
他没有穿军装。
只穿了一件普通的蓝色长衫。
但他肩膀上那将星的领章却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暂编第76师师长,楚云飞。
“师长!”
陈大山敬礼!
楚云飞缓缓地转过身。
他没有看陈大山。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落在了王锋的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仿佛能洞穿人心!
王锋的身体本能地一绷!
他从这个老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比黑田重德还要恐怖的压力!
那是真正运筹帷幄的上位者的气场!
“你。”
楚云飞缓缓地开口了。
“就是王锋?”
“是。”
王锋立正回答。
“陈大山说。”
楚云飞走到了王锋的面前,缓缓地踱着步。
“你用三发子弹埋了鬼子一个工兵中队。”
“又用一发子弹烧了鬼子三辆坦克。”
“是你吗?”
“是。”
王锋面不改色。
“好。”
楚云飞点了点头。
“黑水计划你居首功。”
“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
王锋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要什么奖赏。
他想要的只是杀鬼子。
“报告师长!”
王锋沉声道。
“我不要奖赏。”
“我只想归队。”
“归队?”
楚云飞笑了。
“归哪个队?”
“你那个全军覆没的排?”
王锋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原来的部队已经没有编制了。”
楚云飞的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
“但是。”
“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编制!”
他猛地转身指向了沙盘!
“我现在破格提拔你!”
“从此刻起!”
“你是国军陆军上尉!”
“我任命你为!”
“师直属特种作战分队分队长!”
“什么?!”
王锋和他身后的陈大山都惊呆了!
上尉?!
特战分队?!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师长!”王锋急忙道,“我只是一个大头兵!我当不了官!”
“我没问你能不能当!”
楚云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
“我是在下命令!”
“这是你救了全师的命应得的!”
“而且……”
楚云飞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的兵可不好带啊。”
“我的兵?”
“对。”
楚云飞拍了拍手。
“红牡丹,山鸡,你们进来。”
门开了。
红姐和脸色苍白但精神亢奋的山鸡走了进来!
他们同样穿着崭新的军装!
“从今天起!”
楚云飞宣布道。
“红牡丹,上尉军衔,任你分队的副队长兼情报官!”
“山鸡,少尉军衔,任你的联络员兼机要员!”
“这……”
王锋彻底傻眼了。
这算什么?
“怎么?”楚云飞笑道,“还不满意?”
“师长!我们就三个人?这叫什么分队?!”
王锋终于忍不住了。
“当然不止。”
楚云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王锋。”
“你虽然立了大功。”
“但是战场上从来不看功劳。”
“只看本事!”
他猛地指向了沙盘上一个用红色标注的点!
“这里。”
“日军16号高地。”
“鬼子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前线狙击基地!”
“他们从本土调来了十几个顶级的狙击手!”
“这三天,他们狙杀了我们前线连级以上军官二十七名!”
“我们的士气快被他们打崩了!”
楚云飞的眼中杀气弥漫!
“我要你带着你的人!”
“在三天之内!”
“把这个毒瘤给老子拔掉!”
“拔得掉!你这个上尉就名正言顺!”
“拔不掉……”
楚云飞冷冷地盯着他。
“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这……”
王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任命!
这分明就是下马威!
“师长。”王锋咬了咬牙,“我需要人手!”
“我就三个人,去端掉十几个鬼子王牌的狙击基地?!”
“这不是作战!这是送死!”
“人,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楚云飞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陈大山!”
“到!”
“带王上尉去禁闭室领人!”
“禁闭室?!”
陈大山的独眼猛地一抽!
“师长!您,您不会是,要把那群混世魔王交给他吧?!”
“没错。”
楚云飞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