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蔡成功这个滚刀肉,居然敢告李达康?
还点名道姓地要高院受理?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彭肃这个老狐狸,自己不想沾,就把这坨屎丢给我?
陈清泉心里把彭肃骂了一万遍。
但他没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
“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感觉手心全是冷汗。
这事儿,太他妈棘手了。
接,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不接,就是违抗彭院的命令。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一些。
“让那个人……来我办公室吧。”
三分钟后。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蔡成功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是陈清泉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清泉!
怎么是他!
这个当初把他送进监狱的法官!
蔡成功心里咯噔一下,刚刚燃起的滔天战意,瞬间就泄了半口气。
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走人。
跟这帮人,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丘之貉!
然而,陈清泉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陈清泉站了起来,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丝友善的笑容。
“老蔡啊,是你啊。”
他主动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得不正常。
“来来来,别站着,快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慢慢说,不着急。”
陈清泉表现得异常专业,异常和善。
他心里清楚,对付蔡成功这种滚刀肉,硬碰硬绝对不行。
你越是跟他横,他越是跟你闹。
必须先稳住他,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掌握了全部情况,才能想下一步的对策。
蔡成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蒙。
他迟疑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抱着那份诉状,警惕地看着陈清泉。
“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
陈清泉拿起暖水瓶,客气地问道。
“不喝!”
蔡成功硬邦邦地回绝了。
“陈院长,我今天来,不是来叙旧的。”
“我是来告状的!”
“我要告李达康!”
陈清泉眼皮跳了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维持着专业的姿态。
“老蔡,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非要告李达康书记?”
他刻意加重了“李达康书记”这几个字,试图提醒蔡成功,他要告的人,分量有多重。
可蔡成功今天就是铁了心了。
他指着那份诉状,唾沫星子横飞。
“什么事?我问你,大风厂是谁的?”
“是我蔡成功的!”
“我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这没错吧?”
陈清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当年,山水集团拿走我们那块地,搞什么狗屁美食城,后来又变成了光明峰项目。”
“地价翻了多少倍?你们比我清楚!”
蔡成功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几乎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们拿走地,就该补我们差价!”
“这笔钱,足够还清所有工人的安置费,还清银行的贷款,绰绰有余!”
“可结果呢?”
他猛地一拍大腿。
“结果你们把我弄进去,说我抽逃资金!”
“李达康那个王八蛋,趁我人在里面,大笔一挥,就把我的厂子给处理了!”
“他凭什么?他有什么权力?这是我的合法财产!”
“他这是滥用职权,是公然侵犯我的合法权益!”
蔡成功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句,却显得异常冷静。
“陈院长,我把话说明白。”
“我告的,是李达康当年违规处理老厂子的事。”
“跟现在工人持股的新大风厂,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是工人们的活路,我蔡成功再混蛋,也不会去砸兄弟们的饭碗。”
陈清泉终于明白这事儿有多毒了。
蔡成功这一手,玩得太绝了。
他把自己和工人阶级彻底切割,只单单对准李达康。
这样一来,他就不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甚至还隐隐有种“被官僚迫害的企业家”的悲情色彩。
这案子要是真立了,舆论会怎么发酵?
简直不敢想。
李达康的脸往哪儿搁?
京州市的脸往哪儿搁?
整个汉东省的脸,都得被按在地上摩擦!
彭肃这个老王八!
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陈清泉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老蔡,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
陈清泉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和稀泥。
“涉及到的领导级别也比较高,我们高院受理,需要一个流程……”
“我不管你什么流程!”蔡成功直接打断他,“我就问你一句话,这状子,你们接不接?”
“不接,我现在就出去,找一堆记者,把这事儿捅到网上去!”
“我让他们评评理,汉东省,是不是没王法了!”
陈清泉彻底没辙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手都在抖。
“你等一下,这个案子情况特殊,我需要向彭院请示一下。”
他没等蔡成功回答,直接拨通了彭肃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陈清泉极力压低声音,把姿态放得极低。
“彭院,是我,清泉。”
“蔡成功在我这儿,情况非常棘手。”
他三言两语把蔡成功的诉求和威胁重复了一遍,然后紧张地等待着判决。
他多希望彭肃能说一句“你让他滚”。
然而,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那半分钟,对陈清行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只有两个字。
“立案。”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
陈清泉举着听筒,整个人都懵了。
立案?
就这么简单?
彭肃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干什么?
他想让谁死?
陈清泉的脑子飞速旋转。
但他来不及细想。
他放下电话,看向蔡成功,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种公式化的严肃。
“蔡成功。”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你的诉状,汉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受理了。”
“回去等通知吧,开庭日期,会另行通知你。”
蔡成功也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陈清泉会推诿,会威胁,会把他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他甚至都做好了在这里撒泼打滚,被法警拖出去的准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受理了?
就这么简单?
他看着陈清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反而有点发毛。
这里面没坑吧?
“陈院长,你……你说真的?”
“法院文书,会随后寄给你。”陈清泉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走到门口,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