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赞德仿佛看穿了你的急切。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大赛系统异常?能量残留?很遗憾,我和小紫赶到的时候,现场干净得就像被舔过一样,除了你,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神秘感:“大赛方把你里里外外检测了八百遍,什么异常都没查出来。那帮人都吵翻了天,最后嘛……一致决定,留下你这个小麻烦。所以,恭喜你,还得继续参赛哦~”
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你紧握的手心,“那个项链……上次就想给你来着。为了找它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这次可别再弄丢了。”
“……谢谢。”你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吊坠,低声道。
“谢什么?”赞德挑眉,忽然凑近,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真想谢我?不如……以身相许啊~”
听着他这完全不着调的玩笑,视线意有所指地瞥向那个塞满“心意”的垃圾桶。
“……还是别了。我可不喜欢……随便把别人‘礼物’扔进垃圾桶的人。”
赞德顺着你的目光看去,脸上没有丝毫被戳穿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耸耸肩。
“礼物?那明明都是垃圾嘛~不然它们怎么会待在垃圾桶里呢,你说对不对?”
你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项链小心收好,目光转向窗外,语气沉了下去:“影军那边……”
“没了。”赞德的回答干脆利落,语气也正经了几分。
“大赛排名第三的银爵,还有那个影军首领……肖纳尔,是吧?连同在场的所有参赛者,直接人间蒸发,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一夜之间,灭掉影军,你现在在大赛论坛可是风云人物~”他看向你,眼神里带着探究,“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赞德微微挑眉,却没有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不说就算了~”
他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补充道,“对了,友情提示一下,大赛还剩不到三周哦~而你昏迷这一周的医疗费、床位费、营养液……可都是从你的积分账户里扣的~”
你:“????!!!!!!”
你猛地抓过床头的终端,飞快地打开个人排名界面——屏幕上那个明晃晃的三位数排名,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你的心上!
你的积分!你的排名!
赞德看着你瞬间石化的表情,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起身朝门外走去,留下一句悠哉的:“好好休息~抓紧时间赚积分哦,排名一百开外的‘前·种子选手’~”
……
……
夜色如墨,泼洒在凹凸星这片被遗忘的荒芜角落。
寒风低语,卷起细微的尘沙,吹动着你额前的碎发。
四野空旷,唯有头顶的银河倾泻而下,繁星冰冷而璀璨,这里确实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如果忽略它彻骨的寂寥。
你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小小的、用附近随处可拾的石块勉强堆砌起的‘墓碑’前。
没有名字,没有铭文,它朴素得近乎苍白,仿佛随时会被这荒原吞没。
只有一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酒,静静地放在石块前,是这片寂寥中唯一带着温度的存在。
你缓缓屈膝,拔开酒塞,清冽的酒液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倾斜酒壶,将那透明的液体郑重地浇淋在粗糙的石块上。
酒液迅速被土壤吞没,只留下一片深色的,迅速消散的湿痕,就像那些人一样,存在过,挣扎过,最终消失得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到来。
晚风穿过旷野,带来远方大赛隐隐的喧嚣,更衬得此地的死寂冰冷彻骨。
你没有说话,沉默是你唯一的悼词。也没有哭泣,干涸的眼眶灼热,却流不出一滴泪。只是静静地站立着,像另一块沉默的石头。
所有的悲恸、愤怒、不甘,都在此夜、此地、此景中,被反复捶打,最终沉淀入骨,凝结成一颗更加冰冷、也更加坚硬的核心。
最终,你只是极轻地、几乎被风吹散地低语了一句,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温柔的决绝:
“晚安。”
然后,你毫不犹豫地转身,迈步,离开。
背影没有丝毫留恋,决绝地融入沉沉的、无边的夜色,一步步走向那片名为凹凸大赛的巨大斗兽场,走向你必须面对的命运。
在你离开后不久,一旁的阴影如同水流般波动,赞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他走到那简陋得可怜的石堆前,罕有地收敛了所有玩世不恭,低头凝视了片刻。
他抬手,似乎想触碰一下那冰冷的石头,指尖却在半空顿住,最终只是轻轻拂去了上面的一点浮尘。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你身影消失的方向,那双总是藏着戏谑的金红异瞳里,此刻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
你是否也会为他立碑呢……未来又会为多少人立起这样的‘墓碑’。
无人回答他的凝视。
只有晚风掠过荒芜的土地,发出永恒的,寂寞的呜咽。
远处的星空浩瀚无垠,一抹流星突然划破深邃的夜幕,短暂,耀眼,旋即寂灭,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坠向未知的远方。
你并未走出多远,清冷的月光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静立在前方,仿佛早已在此等候。
绿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蒙特祖玛摘下了平日里从不离身的头盔,将其抱在身侧。
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脸上,映出一张轮廓分明,却带着沉重过往的面容。
你停下脚步,已然猜到她的来意:“来问我影军的事?……或者说,肖纳尔的事。”
蒙特祖玛默认了,她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执着。
你迎着她的目光,缓缓摇头:“抱歉。关于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
短暂的沉默后,你继续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关于阿兹特星的往事……肖纳尔他……”你顿了顿,似乎需要积攒一些力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你恐怕……无法亲手向他复仇了。”
祖玛沉默了片刻,月光下,你清晰地看到她那双与你相似的紫色眼眸——那里面没有你预想中的释然或快意,也没有更深的怨恨,而是燃烧着更为沉重的火焰。
那是背负了一个星球的哀恸、子民的期望、以及沉重宿命的眼眸。
“阿兹特星……”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承载着万钧重量,随风散入夜色。
“我的故乡……曾经的丰饶,最终败给了人们无止境的索取。星球的脉络被榨干,留下的只有荒芜。而后……为了争夺仅剩的资源,为了填不满的私欲,战火燃起,彻底吞噬了我的家。”
她的叙述没有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被时光打磨后的、深入骨髓的苍凉。
“那时我还很小,在混乱中和母亲走散……后来,被一队雇佣兵抓住了。”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越时间,看到那个弱小的自己,“……那个佣兵团的团长,却下令放走了我们这群孩子。”
你低下头,肖纳尔在最后时刻那带着疲惫与释然的话语,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你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里浸满了无尽的无奈和沉重的疲惫。随即,你怔住了,感觉到一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挣脱眼眶,顺着鼻尖滑落。
你抬手有些仓促地擦去那点湿意。
“原来是这样啊……”
“……他说,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在阿兹特星,放走了一群无辜的孩子……算一件。”
晚风穿过寂静的树林,扬起她墨绿色的发丝,也拂过你湿润的脸颊。
万籁俱寂,唯有远方的星辰沉默地见证着。
良久,你望着这片埋葬了太多故事的土地,轻声说道,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这世间的事,或许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你的话音落下,融入夜风,带来一片更深的寂静。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两人之间荡开无声的涟漪。
蒙特祖玛没有立刻回应。她重新将头盔缓缓戴回头上,冰冷的金属再次覆盖了那份罕见的脆弱,变回那个坚韧的末路王女。
但她的目光并未离开你,那紫色眼眸中的火焰并未熄灭。
“仇恨无法让逝者归来,也无法让荒芜重生。”她终于开口,视线越过你,望向那堆简陋的石块。
“阿兹特星的悲剧,源于贪婪,源于短视,源于无数个看似微小的错误选择最终汇聚成的洪流。”她的声音里没有宽恕,只有一种冷静的、基于事实的剖析。
“握刀的人有罪,但滋养了持刀者的土壤,同样难辞其咎。”
她转而看向你,目光锐利如初,却似乎少了几分针对个人的锋芒,多了几分对更大宿命的审视。
“……我的责任不是寻找一个具体的复仇对象。”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那不仅是兵刃,更是她身份的象征,“我的责任,是确保阿兹特星的悲剧不再重演,是守护还活着的人,找到让故土新生的方法……哪怕希望渺茫。”
晚风依旧吹拂,却仿佛带走了一些东西,又带来了一些新的东西。
你们并肩站立在星空下,两个背负着不同却同样沉重过往的人,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微妙而艰难的理解。
在这片广阔的、充满伤痕的宇宙一角,短暂地确认了彼此道路的孤独,与相似。
最终,蒙特祖玛微微颔首,算是告别,随即转身,墨绿色的发尾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她一步步走向与你来时相反的方向,身影逐渐融入黑暗,去履行她选择的那条道路。
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手中紧紧攥着那枚“R”字项链冰凉的吊坠。
星空无言,依旧闪耀,照耀着这个充满伤痛,却依然有人在挣扎前行,不断寻找答案的世界。
……
“出来吧。”
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平静。
“跟了我一路了,不累吗?”
一旁的阴影细微地晃动了一下,阿奇尔的身影有些迟疑地从中显现。
他微微低着头,罕见地不敢直视你的眼睛,往日里那份狡黠灵动的气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沉重的局促。
鬼天盟与影军那场惨烈的冲突,他最终未能帮上什么,这种无力感和之后可能的暴露,像巨石一样压在他心上。
“怎么了这是?”
你放缓了语气,向前走近一步,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他。
你注意到这段时间他似乎又抽高了些许,粉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流淌着金色的光泽,只是此刻那总是神采飞扬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安。
“……没……我……”
阿奇尔罕见地语塞了,平日里那个在谈判桌上巧舌如簧,在交易中游刃有余的星际财团小少爷,在你面前,竟连一句完整的心事都组织不起来。
你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好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不是因为这个……”
阿奇尔猛地抬起头,那双深粉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担忧、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我是想问……你会……不要我吗?”
你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绝望的不安,收起了所有轻松的神情。你没有笑,只是更用力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声音放缓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会。”你望进他的眼睛,“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没有躲开你的手,急切地抓住你的手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是认真的……!回答我,你会不要我吗?”
你收敛了笑意,望进他不安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嗯……那我先问你,你会离开我吗?你会……背叛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