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文的个人画展《破碎与重构》在国家美术馆西厅低调开幕。没有媒体喧哗，没有名流云集，只有寥寥数位受邀的艺评家和亲友。苏念辞穿着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与霍沉舟并肩站在展厅入口处，看着他们的五哥局促地应对着不多的宾客。
“他紧张得像第一次主刀手术。”苏念辞轻声说，眼中带着复杂的情感。
霍沉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展厅：“每个角落都检查过了吗？”
“安保升级到最高级别，所有画作都经过扫描，连空气成分都在实时监测。”她回答，“但你知道的，对于那个人，再谨慎都不为过。”
展厅灯光忽然暗下，一束追光打在展厅中央的苏景文身上。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角。
“感谢各位前来。”他的声音轻微颤抖，“这些作品...是我过去三年的心路历程。关于失去，关于愧疚，关于...救赎的可能。”
追光移动，照亮第一组画作——《手术室系列》。巨大的画布上，鲜血般的红色与消毒水般的蓝色交织碰撞，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美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题为《第七小时》的作品：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正将一枚闪着金属光泽的芯片植入跳动的心脏中。
“这是五哥参与那场开创性心脏手术的纪实。”苏念辞轻声解释，“当时他团队首次将智能芯片植入患者心脏，实现了实时监测和调控。”
一位艺评人驻足画前：“惊人的张力！医学与艺术的完美融合！”
苏念辞却微微皱眉。她记得那场手术，但画中的芯片细节与实际情况有细微差别——多了一道不该存在的凹槽。
霍沉舟显然也注意到了，与她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接下来是《家族肖像系列》。苏家每个人的肖像都以抽象形式呈现，但却暗藏玄机。父亲的肖像由无数微小数字组成，母亲的画像中隐藏着基因序列，而苏念辞自己的肖像远看是柔和的粉色，近看却发现整个画面由无数行代码构成。
“这些代码...”霍沉舟贴近念辞的肖像，眯起眼睛，“是某种加密算法。”
苏念辞心跳加速。她认出这是自己前世研发的安防系统的核心代码，理论上应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最令人不安的是二哥和三哥的肖像。他们的画面被刻意撕裂，又在背面用金线缝合，裂缝中隐约可见金融图表和监狱栅栏的图案。
“五哥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他们的复杂情感。”一位亲友感慨道。
苏念辞却注意到裂缝中的图表日期——全都是林氏崩盘前后的关键时间点，有些甚至是尚未公开的市场数据。
展览进行到一半时，灯光再次变化。苏景文走到展厅最深处的幕布前，手放在拉绳上，微微颤抖。
“接下来这幅作品，我挣扎了很久是否要展出。”他的声音哽咽，“它关于我最大的愧疚，也关于...真相。”
幕布落下，全场寂静。
画作题为《雨夜的车祸》。画面中，一辆黑色轿车扭曲变形，雨水混合着汽油和鲜血流淌。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逃离现场，手中拿着一个闪着微光的设备。
苏念辞呼吸骤停。这正是她前世死亡场景的精确再现。
“三年前，我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苏景文的声音破碎，“我本可以救人，但因为恐惧，我逃走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他指向画面中那个发光设备：“那是一台电磁脉冲发生器，能够导致车辆系统失灵。而我，因为懦弱，让凶手逍遥法外。”
宾客们发出同情的低语。但苏念辞如遭雷击——她清楚地记得，前世那场“意外”车祸后，是五哥第一个赶到现场实施抢救的。为什么现在他说自己逃走了？
霍沉舟紧紧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冰凉。
展览结束后，宾客陆续离去。苏念辞让安保团队先撤到外围，独自走向正在收拾画具的苏景文。
“五哥，我们需要谈谈。”她的声音平静却坚定。
苏景文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关于画展？我知道不够好，但我...”
“关于那场车祸。”她打断他，“你为什么要撒谎？”
画刷从他手中掉落，在洁白地板上划出一道刺眼的蓝色。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念辞走到他面前，直视他躲闪的眼睛：“那天晚上，你不仅没有逃走，还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你试图救我，记得吗？你抱着我，一直说‘坚持住，念辞，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苏景文脸色惨白，后退一步靠在墙上：“你不可能...那时候你已经...”
“已经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她步步紧逼，“你怎么知道我当时的状态？”
冷汗从他额头滑落：“我...我猜的...一般情况下...”
“五哥！”苏念辞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看着我！我是念辞，你的妹妹！无论你隐瞒了什么，告诉我真相！”
苏景文浑身颤抖，眼中涌出泪水：“我不能...他会说...”
“他是谁？”霍沉舟从阴影中走出，“林兆远？还是福伯？”
听到这两个名字，苏景文像是被电击般猛地一颤，突然抱住头蹲下身：“不要再问了！求求你们...离开这里...忘记今晚的一切...”
就在这时，画廊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们发现《雨夜的车祸》那幅画正在发生变化——画面中的雨水开始变成真实的液体流动，那个模糊的凶手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那分明是年轻时的福伯。
“天啊...”苏景文惊恐地看着画作，“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霍沉舟立即呼叫安保，同时试图稳定苏景文的情绪：“五哥，冷静点！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但苏景文已经陷入崩溃，只是反复喃喃：“芯片...他给我植入了芯片...能看见我能听见我...”
苏念辞突然想起画展请柬上的金属片，急忙从手包中找出。在应急灯下，她清楚地看到金属片内侧的微型电路——那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装饰，而是一个精密的监听和追踪设备。
“沉舟！”她惊呼道，“我们被监视了！”
话音未落，画廊内所有画作突然同时发出诡异的光芒。《手术室系列》中的心脏开始跳动，《家族肖像》中的代码开始流动，整个展厅仿佛活了过来。
最可怕的是《雨夜的车祸》，画面中的福伯竟然转过头，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欢迎来到真相的迷宫，亲爱的念辞。”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在展厅中回荡，“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接近核心了。”
苏念辞猛地转身，寻找声音来源：“林兆远！出来面对我！”
“哦，我无处不在。”声音带着嘲弄的笑意，“尤其是在你亲爱的五哥身体里。问问他，Lx-7药物的真实作用是什么？问问他为什么能精确画出你的死亡场景？”
苏景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死死抱住头：“对不起...念辞...他控制了我...药物和芯片...我无法反抗...”
霍沉舟迅速检查苏景文的颈部，果然发现了一个微小的植入物疤痕：“天啊，他真的是被控制的！”
电子笑声再次响起：“现在才发现？太迟了。游戏已经进入终局。看看你的五哥吧，我亲爱的念辞，他就是你的未来。”
苏景文突然停止挣扎，缓缓站起身。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陌生，声音也变成了奇怪的机械音调：“系统启动。任务：清除目标。”
他从画具箱中抽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向着苏念辞一步步走来。
“五哥！醒醒！”苏念辞惊呼后退，“那是药物作用，抵抗它！”
霍沉舟立即上前阻拦，但与平常文弱的苏景文不同，此刻的他力大无穷，轻易就将霍沉舟甩开。
“没用的。”电子音得意地说，“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潜意识催眠加上药物控制，必要时可以通过芯片完全接管神经系统。哦，顺便说一句，你其他几位兄长也接受了类似的‘升级’。”
苏念辞如坠冰窟。原来背叛不仅来自外部，更来自家人最深处的潜意识。
苏景文（或者说控制他的那个东西）继续逼近，美工刀在应急灯下闪着寒光。
就在这时，苏念辞突然注意到《雨夜的车祸》画中有一个细节正在变化——福伯手中的设备上显示出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一个坐标。
她猛地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把钥匙和银行保险库。难道...
“沉舟！”她大喊，“坐标！画上有坐标！”
霍沉舟顺她所指看去，立即明白了什么。他假装向苏景文扑去，实则一个翻滚接近画作，用手机拍下坐标。
控制苏景文的东西似乎被激怒，攻击变得更加凌厉。美工刀划破霍沉舟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白衬衫。
“不！”苏念辞惊叫，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项链——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内藏一枚应急药剂。
她没有犹豫，取出药剂冲向被控制的五哥。在霍沉舟再次被甩开的瞬间，她将药剂注射进苏景文的颈部。
苏景文猛地僵住，美工刀哐当落地。他眼中的机械感逐渐褪去，变回那个熟悉的、充满痛苦的五哥。
“银行...保险库...”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父亲留给你的...不仅仅是钥匙...”
然后他彻底昏迷过去。
画廊外传来安保人员破门而入的声音。电子音在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警告：
“追查真相的代价是失去所有亲人。你确定要继续吗，我亲爱的念辞？”
灯光恢复正常，所有画作也回归静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地上的血迹和昏迷的苏景文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霍沉舟捂着伤口走向苏念辞，将她拥入怀中：“你没事吧？”
苏念辞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昏迷的五哥，轻声道：“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们传递信息，即使在控制中也在反抗。”
她抬起泪眼：“我们必须去银行保险库。那里有父亲留给我们的最后答案。”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美术馆。车内，福伯看着监控屏幕上苏念辞的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亲爱的念辞。”他轻声自语，“但你真的准备好面对全部真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