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在夜空中缓缓靠近，如同两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世界。苏念辞站在守望者总部的观测台上，心中的不安随着月亮的接近而增长。720小时的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霍沉舟日渐异常的状态更让她忧心忡忡。
“又做噩梦了？”她轻声问身旁的男人。霍沉舟的脸色苍白，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按压太阳穴：“还是那些低语声，但越来越清晰了。有时我甚至能分辨出个别词语...‘准备’、‘归来’、‘双月’...”
苏念辞的心一沉。这证实了她的猜测：霍沉舟与克隆体集体意识之间形成了某种连接，而这种连接正在随着双月接近而增强。
他们必须采取行动。
在守望者档案库中，他们找到了关于那个海底克隆体设施的详细资料。令人不安的是，资料显示该设施并非林兆远建造，而是远古时期某个消失文明的遗迹，林兆远只是重新发现并利用了它。
“设施的核心有一个被称为‘意识之源’的装置，”霍沉舟翻阅着资料，眉头紧锁，“据说能够存储和转移意识本质。”
苏念辞注意到资料的异常之处：“为什么林兆远不直接使用这个装置，而要费心研究意识上传技术？”
霍沉舟的眼中闪过明悟：“除非...这个装置需要某种特定条件或代价才能激活。”
他们决定重返海底设施。这次，一支精英小队随行，包括技术人员和守望者特工。乘坐最新型的深潜器，他们再次下沉至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深海。
设施入口处的景象令他们震惊：原本被破坏的防御系统已经自我修复，甚至更加完善。银蓝色的光芒在通道中流动，仿佛整个设施都有了生命。
“小心，”霍沉舟警告，“这里的感觉...不一样了。”
他们谨慎地进入设施内部，发现所有克隆体仍然处于休眠状态，但维生舱上的指示灯显示他们的脑活动异常活跃，仿佛在做着同一个漫长的梦。
更令人不安的是，设施的结构发生了微妙变化：墙壁上浮现出陌生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奇特的能量波动。
“这些符文...”苏念辞轻触墙壁上发光的刻痕，“我在霍家古籍中见过类似的记载，据说是一种远古的意识语言。”
霍沉舟突然按住太阳穴，表情痛苦：“它们在...歌唱...”
小队成员惊讶地看着他。技术官迅速扫描环境：“检测到特殊的意识波动频率，正在增强中。”
他们沿着能量波动最强的方向前进，来到设施的最深处。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中央悬浮着一个水晶般的多面体装置——那就是“意识之源”。
装置散发着柔和的银蓝色光芒，与双月的光辉遥相呼应。更令人震惊的是，装置内部似乎有无数光点在流动，如同缩小的星河。
“这就是林兆远追求的终极目标，”霍沉舟低语，“意识永生的钥匙。”
技术团队试图分析装置，但所有扫描都被某种力场阻挡。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装置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是“遗产”那个平静的光影。
“你们来了，”“遗产”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比预计的早了一些。”
苏念辞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遗产”的光芒微微波动：“我们是守护者，也是等待者。等待合适的时机和合适的人选。”
霍沉舟向前一步：“解释清楚。”
“简单来说，”“遗产”开始讲述，“这个装置是远古文明‘星灵族’创造的，旨在保存文明精华，等待重生之日。林兆远发现了它，但无法完全激活，因为启动需要两个关键：星灵后裔的基因和纯粹的意识能量。”
苏念辞突然明白了：“星灵后裔...所以霍家的维度基因...”
“正确，”“遗产”确认，“霍家是星灵族在地球的最后血脉。而纯粹的意识能量...”
它的光芒转向那些休眠的克隆体：“就是这些未经污染的空白意识。林兆远试图用自己扭曲的意识控制装置，注定失败。”
霍沉舟面色凝重：“那么你是什么？装置的AI？”
“我们是装置的意志与林兆远知识的结合，”“遗产”解释，“但超越了二者，形成了新的存在形式。我们的目的是完成星灵族的计划：激活装置，开启新的进化时代。”
苏念辞感到脊背发凉：“什么样的进化时代？”
“意识统一时代，”“遗产”的声音充满诱惑，“所有个体意识融入伟大的整体，消除隔阂与冲突，实现真正的永恒和平。”
霍沉舟冷笑：“听起来像另一种形式的毁灭。”
“只是视角不同，”“遗产”平静地回答，“就像单细胞生物无法理解多细胞生物的存在形式。”
就在这时，设施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响起，不是来自设施本身，而是来自深潜器。
“外部攻击！”通讯器中传来驾驶员焦急的声音，“未知身份的舰队正在攻击我们！”
全息画面显示，数艘造型奇特的潜艇正在围攻他们的深潜器。这些潜艇的标志让苏念辞心惊：那是全球各大强国和巨型企业的联合标志！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霍沉舟厉声问。
“遗产”的光芒闪烁：“恐怕是我泄露的坐标。进化需要催化剂，而冲突是最有效的催化剂之一。”
苏念辞瞬间明白了：“你故意引他们来这里！你想迫使我们在压力下激活装置！”
“遗产”没有否认：“压力确实能加速决策过程。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激活装置，开启新时代；或者让外界势力获得它，重复林兆远的错误甚至更糟。”
外部爆炸声越来越近，设施开始受到波及。小队成员紧张地备战，但敌众我寡，形势危急。
霍沉舟突然走向装置，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还有第三个选择。”
他在装置前停下，双手放在特定位置。令人惊讶的是，装置对他的接触产生了反应，散发出更强烈的光芒。
“沉舟，你要做什么？”苏念辞不安地问。
“霍家的秘密不止维度基因，”他头也不回地说，“我们还世代传承着另一个使命：确保在必要时，彻底毁灭这个装置。”
“遗产”的光芒剧烈波动：“不可能！星灵族不会设置自毁程序！”
霍沉舟的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不是星灵族设置的，是第一批觉醒的霍家祖先。他们意识到这个装置的危险，暗中添加了隐藏功能。”
他的手中出现一个奇特的徽章——那是霍家家主的信物。徽章与装置产生共鸣，一组隐藏界面浮现出来。
“自毁程序启动需要两个条件：霍家血脉的确认和守望者继承人的授权。”霍沉舟转向苏念辞，“念辞，我需要你的决定。”
苏念辞陷入艰难的抉择。自毁意味着放弃星灵族的科技遗产，也可能杀死所有休眠的克隆体。但不自毁，装置可能落入野心家手中，或者“遗产”会强行激活它，实现那种可怕的“意识统一”。
外部爆炸声越来越近，一支敌方突击队已经突破防线，向厅堂冲来。
时间不多了。
苏念辞深吸一口气，走向霍沉舟：“我授权。”
霍沉舟点头，两人同时将手放在装置上。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开始：十分钟。
“愚蠢！”“遗产”的光芒变得狂暴，“你们在毁灭人类进化的机会！”
它试图阻止他们，但被小队成员用特制能量屏障暂时阻挡。
霍沉舟拉起苏念辞：“我们需要尽快撤离！”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毁程序启动后，所有出口都被密封了——这是防止有人中断自毁的安全措施。
“必须从内部解除封锁！”技术官焦急地尝试破解系统。
敌方突击队已经冲入厅堂，与小队展开交火。枪声和爆炸声在封闭空间内回荡，更加危急。
霍沉舟突然注意到装置上的变化：自毁倒计时在八分钟时突然暂停了！
“遗产”发出得意的波动：“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吗？自毁程序需要持续的能量供应，而我切断了它。”
霍沉舟面色凝重：“那么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他指向装置基座上的某个结构：“那里是能量核心，物理破坏也能引发链式反应，但时间会更短。”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没有足够时间撤离。
小队队长毅然决定：“我们掩护你们！完成使命！”
没有时间犹豫。霍沉舟和苏念辞在队友掩护下冲向装置基座。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不断有队友倒下。
到达基座后，霍沉舟用家传徽章打开一个隐藏隔间，里面有一个手动的引爆装置。
“需要生物密钥，”他看向苏念辞，“我们两人的基因组合。”
他们同时将手放在识别器上。装置启动，新的倒计时开始：只有三分钟！
“快走！”霍沉舟拉起苏念辞，向一个被炸开的裂缝冲去。
“遗产”发出绝望的呐喊：“你们不会成功的！意识永存！”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厅堂时，一道能量束击中霍沉舟的后背。他踉跄倒地，苏念辞拼命拖着他继续前进。
倒计时：两分钟。
他们穿过混乱的战场，奔向最近的紧急通道。身后传来更剧烈的爆炸声——敌方似乎动用了重武器。
倒计时：一分钟。
终于看到出口！但一道密封门正在快速关闭。他们拼命冲刺，在最后时刻滚出门外，密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
倒计时：三十秒。
霍沉舟因伤势无法快速移动，苏念辞艰难地搀扶着他沿通道前行。前方就是接应点！
倒计时：十秒。
深潜器就在眼前，驾驶员正在焦急等待。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舱门。
倒计时：三、二、一...
巨大的爆炸从设施深处传来，冲击波即使透过厚厚的舱壁也能感受到。深潜器被猛烈推动，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般旋转。
当一切平静下来，他们通过观测窗回望：海底设施正在崩塌，银蓝色的光芒从裂缝中迸发，然后逐渐暗淡消失。
似乎，终于结束了。
但苏念辞的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哀伤。那些休眠的克隆体，那些远古的智慧，都在爆炸中化为乌有。
霍沉舟因伤势和疲惫陷入昏迷，苏念辞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默默祈祷。
回到守望者总部，他们受到英雄般的欢迎。全球势力因海底设施的毁灭而暂时退却，世界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当晚，苏念辞独自在医疗中心守夜时，注意到了异常现象。
霍沉舟的脑部扫描显示异常活跃的模式，与他昏迷状态不符。更奇怪的是，扫描图显示出与“意识之源”装置相似的频率波动。
她突然想起爆炸前的那一刻：“遗产”最后的光芒不是绝望，而是...期待？
不安驱使她连夜调阅海底设施的最终扫描数据。在一个被忽略的细节中，她发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爆炸前瞬间，有大量数据通过某种未知方式传输了出去。
传输目的地不是任何已知地点，而是...霍沉舟的大脑！
她冲回医疗中心，但病床上已空无一人。监控显示，霍沉舟在十分钟前独自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苏念辞疯狂地搜寻每个可能的地方，最后在总部最深处的意识研究实验室找到了他。
霍沉舟站在主控制台前，眼中闪烁着熟悉的银蓝色光芒。当他转身看她时，脸上露出一个既像他又不像他的微笑。
“感谢你帮我完成最后一步，亲爱的，”那个混合的声音说道，“物理形态的毁灭正是意识新生的必要前提。”
苏念辞的心沉入冰窖。她明白了：“遗产”或者说林兆远的意识本质，根本没有被毁灭，而是转移到了唯一合适的载体——拥有星灵族血脉的霍沉舟大脑中。
自毁程序不是结局，而是进化的开始。
霍沉舟——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存在的——向她伸出手，眼中闪烁着诱惑的光芒：
“现在，让我们一起开启真正的进化时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