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能冻结气血、侵蚀神魂的阴寒死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云渊的身体。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与这无处不在的阴寒交织,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小腿被洞穿的剧痛、强行催动星殒遁的反噬、以及之前积累的伤势在此刻全面爆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都开始模糊。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烈火般在即将冻结的识海中燃起!云渊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智,他拼命催动眉心那微弱的星窍,同时沟通怀中那枚始终散发着温润能量的舍利子!
嗡……
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和一股温润平和的佛元自内而外扩散开来,艰难地对抗着侵蚀入体的阴寒死气,如同在无尽寒夜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油灯,虽不足以驱散全部黑暗,却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和核心神识,让他保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
地缝极深,下方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唯有两侧陡峭的岩壁上,零星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幽蓝色、惨绿色微光的苔藓或菌类,提供着极其有限的光亮。借着这微弱的光,能看到岩壁上悬挂着许多干瘪的、不知是何生物的尸骸,以及一些巨大的、早已失去灵性的破损兵器残骸。
这里仿佛是一条通往九幽的死亡通道,积累着万古不化的死寂与阴寒。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样下去,即便不被冻死,摔也摔死了!
云渊强提一口气,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调整着姿势,试图在下坠过程中靠近一侧的岩壁。他看准一处凸出的、挂满藤蔓(或许是某种阴属性植物)的岩石,猛地伸出双手抓去!
嗤啦!
那些藤蔓冰冷滑腻,且带着腐蚀性,云渊的手掌瞬间被磨得血肉模糊,但他死死抓住,下坠的巨大冲击力几乎将他的手臂撕裂!但他硬是凭借着强悍的肉身力量和意志力,生生减缓了下坠之势,最后重重地撞在岩壁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挂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浑身如同散架一般。低头望去,下方依旧深不见底,但阴寒死气却更加浓郁了。
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否则迟早力竭坠亡。
他忍着剧痛,如同壁虎般,借助岩壁的凸起和那些冰冷的藤蔓,一点点向下艰难挪动。星辰感知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只能勉强探测周身数丈范围,帮他避开一些特别危险的能量汇聚点。
向下攀爬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云渊感觉体力即将耗尽,灵力也快要枯竭之时,他的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到了地缝底部?
他松了口气,瘫倒在地,几乎动弹不得。四周依旧是浓郁的黑暗和阴寒,但地面是坚硬的岩石,总算暂时安全了。
他连忙取出丹药服下,又借助舍利子的能量全力疗伤。此地死气浓郁,灵气几乎为零,恢复起来极其缓慢。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恢复了一丝力气,云渊才开始打量四周。
地缝底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像是一条地下河道干涸后的河床,地面散落着巨大的卵石和更多的尸骸、兵器碎片。空气流通性极差,弥漫着万年不变的腐朽气息。
他的目光忽然被前方不远处的一点微光所吸引。
那光芒并非幽蓝或惨绿,而是一种十分微弱的、柔和的白色光芒,在这绝对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有古怪!
云渊心中警惕,小心翼翼地靠近。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白光是从一个半掩在碎石下的、倾斜向下的洞穴口中散发出来的。
洞穴入口处布满了战斗痕迹,似乎很久以前经历过惨烈的厮杀。而在洞口旁边,竟然盘膝坐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
那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白色,仿佛不是骨骼,而是美玉雕琢而成。骸骨身上穿着一件早已腐朽不堪的淡金色法袍,虽然破烂,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材质的不凡。骸骨的手指骨节分明,结着一个玄奥的法印,似乎坐化前仍在运转某种功法。
最引人注目的是,骸骨的眉心处,竟然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那洞口的白光,正是源自这颗珠子!
这具骸骨的主人,生前绝非寻常修士!其骸骨如玉,万载不腐,至少也是金丹顶峰甚至元婴期的大能!而且其功法属性似乎与此地的死气格格不入,更偏向于一种纯正平和的玄门道法。
云渊心中肃然,对着骸骨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误入此地,惊扰前辈安眠,还望见谅。”
行礼之后,他才小心地观察那洞口和白光珠子。那珠子散发出的能量温和而纯粹,似乎并无恶意,反而将洞口附近的死气都排斥在外。
难道这洞口是这位前辈坐化前开辟的?里面有什么?
云渊沉吟片刻,决定进去一探。待在此地只有死路一条,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他再次对骸骨行了一礼,然后小心地拨开洞口的碎石,钻了进去。
洞穴向下倾斜,并不深,走了十几步便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个仅容三五人的小小石室。
石室内空空荡荡,唯有中央地面上,铭刻着一座早已黯淡无光、布满了灰尘的古老阵法!
这阵法结构繁复玄奥,远超云渊所见过的任何传送阵,其符文风格与他得到的《衍天阵解》中的某些古老记载有几分相似,透着一股苍凉久远的气息。阵法中央有几个凹槽,似乎是用来放置能量源的,但此刻早已空空如也。
而在阵法旁边的石壁上,刻着几行早已模糊不清的字迹,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云渊辨认了许久,才连蒙带猜地读懂了大意:
【魔渊裂地,净途已绝。】 【以身镇窍,残力化桥。】 【后来者若至,嵌玉于枢,或可……归……】
后面的字迹已经完全磨损,无法辨认。
“魔渊裂地……净途已绝……以身镇窍……”云渊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回那具洞外的玉色骸骨和其眉心的珠子上,心中渐渐明悟。
这位前辈恐怕是无数年前,在此地发生大变(魔渊裂地)后,为了镇压地缝中的某种魔物或者稳定某种通道(净途),不惜以身坐化于此,将其毕生修为凝聚成那颗珠子,维持着这座古传送阵的最后一丝生机(残力化桥),期望后来者能够使用它离开(归)?
而启动阵法的关键(嵌玉于枢),或许就是他眉心那颗珠子?
云渊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离开!这座古传送阵,可能是离开这片古魔战场的希望!
他强压下激动,仔细检查这座阵法。阵法虽然古老残缺,但主体结构似乎还算完整,只是能量耗尽,且缺乏关键的启动“钥匙”。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洞外那具骸骨眉心的珠子。
他回到骸骨前,再次深深一拜:“前辈,晚辈欲借宝珠一用,启动古阵,以求生路。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拜毕,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那颗温润的珠子。
珠子微微一热,并未排斥。他轻轻用力,便将珠子取了下来。就在珠子离开骸骨眉骨的瞬间,那具玉色的骸骨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支撑,悄然化为了一捧洁白的粉末,消散于空中,只留下那件腐朽的法袍。
云渊心中唏嘘,对着那堆白粉再次一拜,然后将珠子紧紧握在手中。
他返回石室,按照壁文提示,尝试着将珠子嵌入阵法中央一个最为特殊的、如同枢纽般的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珠子嵌入的瞬间!
整座古老阵法猛地一震!其上积攒了万年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些早已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微弱的光芒,尤其是珠子所在的枢纽位置,更是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如同沉睡的巨兽开始苏醒!
有戏!
云渊心中大喜!但很快,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因为只有枢纽位置和附近一小片区域的符文被点亮,阵法大部分区域依旧黯淡无光。那颗珠子经历万载岁月,其内残存的力量已然不多,根本不足以完全启动这座庞大的古阵!
还需要能量!海量的能量!
云渊立刻将自己储物袋中所有的灵石,包括得自幽冥宗修士的那些中品、下品灵石,全都倒了出来,堆放在阵法的其他能量凹槽中。
灵石中的灵气被阵法抽取,化作道道流光注入符文之中,又点亮了一小部分区域,但相对于整个阵法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
不够!远远不够!
云渊脸色难看。难道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又要破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怀中——那里还有一颗能量磅礴,却属性截然不同的幽冥宗金丹!
用魔修的金丹来驱动这明显是玄门正宗的古阵?这简直是疯狂的想法!属性冲突之下,很可能直接导致阵法崩溃甚至爆炸!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等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拼了!
云渊眼中闪过疯狂之色。他回想起《衍天阵解》中关于能量转换、阴阳相济的一些艰深理论,虽然只是皮毛,但或许能有一丝希望?
他猛地将那颗散发着浓郁魔气的金丹取出,一咬牙,将其狠狠按入了阵法中另一个最大的能量凹槽之中!
同时,他全力催动眉心的星窍和手中的舍利子,将微弱的星辰之力和佛元注入枢纽的那颗珠子之中,试图以其为缓冲和调和,平衡魔丹的能量!
下一刻!
轰!!!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恐怖的魔能瞬间从金丹中爆发出来,疯狂涌入古阵!漆黑的魔气与阵法本身的白色光芒剧烈冲突,整个石室剧烈震动,阵法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云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冲突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
但他死死盯着阵法核心,神识疯狂涌出,引导着舍利子的佛元和星辰之力,努力维持着那颗枢纽珠子的稳定,试图让其成为矛盾的缓冲点!
“给老子……转起来!”他嘶声怒吼,七窍中都溢出了鲜血!
或许是枢纽珠子本身材质特殊,或许是舍利子的佛元起了作用,或许是云渊那微弱却坚韧的星辰之力恰好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调和……那狂暴的魔能在经过枢纽时,竟然真的被转化了一部分,化作一种相对中和的能量,注入了阵法之中!
嗡——!!!
古阵发出一声沉闷却浩大的嗡鸣!其上所有符文骤然亮起!黑白两色光芒不再是冲突,而是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旋转、交融,最终化作一种混沌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云渊彻底吞没!
强大的空间之力开始撕扯他的身体!
成功了?!至少是部分成功了!
云渊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来得及拼命护住自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传送到哪里,都比死在这里强!
混沌光芒暴涨,又骤然收缩。
石室内,那座古老阵法再次黯淡下去,中央凹槽中的魔道金丹已然化为齑粉,唯有那颗枢纽珠子光芒也黯淡了大半,却依旧顽强地残留着一丝微光。
而云渊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空荡荡的石室,和一座再次陷入沉寂的古阵。
这一次的传送,又会将他带往何方?是希望的彼岸,还是另一处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