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如影随形、仿佛已锁定他灵魂的恐怖杀意,表哥不敢有丝毫保留。
身在半空,猛地拧腰回身,将毕生功力凝聚于剑尖,施展出了他压箱底的绝技!
巴山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
霎时间,剑光暴涨!
仿佛有无数条翠绿的柳枝在夜雾中同时拂动,又似有数十道凌厉的闪电交织成网!
剑影重重,虚实难辨,剑气嗤嗤作响,将他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那剑光轻盈灵动,仿佛随风舞动,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暗藏无限杀机!
每一道剑影都指向岳再兴可能进攻的路线,守中带攻,精妙绝伦!
剑势展开,竟将周遭弥漫的雾气都牵引、搅动,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旋!
这一手回风舞柳剑,深得巴山剑法“轻、灵、快、准”的四字精髓,已然臻至江湖顶尖剑客的行列!
若非如此,他古松居士也不会被木道人如此倚重。
可惜,他面对的是岳再兴。
面对这足以令绝大多数高手望而却步、疲于应付的凌厉剑网,岳再兴只是微微抬起了握剑的右手。
依旧是那柄看似普通的精钢长剑。
剑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淡得几乎融入夜色的微光,以超越思维和理解的速度,一闪而逝。
这道微光,无视了那层层叠叠、守御森严的柳絮剑影,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无比地寻找到了那完美剑势中,因极致的灵动而产生的、唯一且瞬息即逝的“节点”与“间隙”!
后发,而先至!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利刃入肉声。
漫天凌厉的剑光如同被戳破的气泡,骤然消散。
那舞动的“柳枝”瞬间僵滞、枯萎。
表哥前冲疾掠的身影猛地一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直坠落,“砰”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少许尘土。
他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当啷”一声掉落在旁。
他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
在他的咽喉处,一道细如发丝、薄如蝉翼的红线,正缓缓浮现。
岳再兴看也未看地上的尸体,还剑入鞘.
青袍身影微微一晃,便已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山庄内愈发浓重的夜雾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木屋倒塌的巨响和那短暂却凌厉的剑气碰撞,早已惊动了整个幽灵山庄。
老刀把子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他的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当他看到倒在废墟旁、已然气息全无的古松居士时,那双隐藏在古怪竹笠下的眼睛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一双拳头因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而死死握紧,指节捏得发白。
陆小凤紧随其后,他的轻功亦是绝顶,看到表哥咽喉处那熟悉的、其薄如纸的伤口时,他的心猛地一沉。
接着,管家婆、花寡妇柳青青、钩子海奇阔.......
山庄内稍有地位和能力的人几乎都陆续赶到。
所有人围在表哥的尸体旁,看着那致命的伤口,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无的凌厉剑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恐惧氛围,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这一次,表哥是真的死了。
不再是试探中的假死。
而且,依旧是那神秘剑客标志性的一剑毙命!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
那凶手仿佛一个无形的幽灵,游荡在山庄的每一个角落,精准地挑选着目标,然后如同收割庄稼般,轻易地带走性命。
他们这些本应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此刻却成了被狩猎的对象。
老刀把子痛苦地闭上双眼,胸膛剧烈起伏。
他刚才来得极快,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凌厉无比的气息残留,但那气息缥缈难寻,如同镜花水月,根本无法凭借其分辨出凶手的真实身份和去向。
蓦地,老刀把子猛地睁开双眸,那凌厉的眸光仿佛能穿透竹笠,射向浓雾深处。
他不知道凶手是谁,但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对方的目标显然是山庄的核心力量,是在破坏他的根基!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他不知道凶手是谁,但他可以逼凶手主动现身!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地削弱他的力量,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
对方一定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破坏着什么。
“天雷计划.......”
老刀把子心中冷笑。
“既然你如此关注幽灵山庄,如此针对我的亲信。”
“那么,当我将这‘天雷计划’正式启动,将所有的‘幽灵’都推向台前时,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还能忍得住不现身吗?”
他决定,不再拖延,主动将水搅浑,引蛇出洞!
哪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也必须在对方将他的羽翼剪除殆尽之前,将这柄隐藏在暗处的毒刃揪出来!
“收拾一下。”
老刀把子声音沙哑地吩咐了一句,不再看地上的尸体,转身,黑袍在雾气中拂动,带着一种决绝的阴冷,大步离去。
.........
“咚——!咚——!咚——!”
次日,沉重而急促的钟声,如同催命的符咒,再次打破了幽灵山庄死水般的沉寂。
这钟声比陆小凤初来时听到的晚食钟更加嘹亮,也更加紧迫。
一声声敲打在每一个“幽灵”的心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召集意味。
浓雾中,一座座如同坟冢般寂静的木屋,相继吱呀作响地打开了门。
一道道或佝偻、或健硕、或诡异的身影,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沉默地从门内“飘”出。
融入了能见度极低的雾气里,向着那座象征着山庄权力核心的宽阔石厅汇聚而去。
他们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衣袂偶尔拂过湿冷空气的细微摩擦声,更添几分鬼气森森。
大厅内,数十支粗如儿臂的牛油火炬被点燃,跳动的火焰勉强驱散了一部分昏暗,却也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
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如同群魔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