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以为他心动了,意志中的得意更甚。
“那是自然!”他傲然道,“我主乃是混沌中最仁慈,也最伟大的存在!对于有才能的信徒,从不吝啬赏赐!想我鲲鹏,当年在洪荒何等憋屈?如今,不过短短数个纪元,便已位列红衣大主教,执掌一方神国,麾下天道境强者都有数位!这等机缘,在洪荒,你们敢想吗?”
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继续说道:“不周道友,我观你肉身强横,似乎走了以力证道的路子。我神教之中,正好有一位‘战争与力量之神’,其座下十二‘战争天使’尚有空缺。你若肯来,我可为你引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他说得唾沫横飞,畅想着自己将昔日洪荒的大佬们一一踩在脚下,引为“同僚”的美好未来。
可他说了半天,却发现陈长生半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是那副半睡不睡的模样。
反倒是陈长生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沏茶,仿佛不存在的侍女,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聒噪。”
一声清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轻轻响起。
小青站起身,她那双温婉的眼眸,第一次,抬了起来,望向了天空中那道不可一世的圣光虚影。
那眼神,平静如水,却又深邃如渊。
鲲鹏的意志扫过小青,当他感知到对方不过是合道境巅峰的修为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
好大的胆子!
一个区区侍女,也敢打断他一位红衣大主教的“传道”?
“区区侍婢,不知尊卑!不周道友,你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吗?也罢,今日我便替你出手,让她明白……”
他话还没说完。
小青动了。
她没有像太一那样爆发出惊天的气势,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起手式。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对着天空那道巨大的圣光虚影,遥遥地,一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轻飘飘的,柔弱无骨,仿佛情人间的抚摸,连一丝风都未曾带起。
鲲鹏见状,意志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米粒之珠,也敢……”
他的话,再一次,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骇然发现,随着小青那一掌拍出。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纯粹到了极致,仿佛就是“造化”与“道理”本身的青色神光,自她掌心绽放!
在这道青光面前,他引以为傲的,由神主赐下的圣光法则,就像是廉价的仿制品,遇到了真正的瑰宝!
他的言出法随,他的天道威压,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不!这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鲲鲲鹏一生的骄傲,他那颗早已被圣光填满的道心,在这一刻,被一股极致的恐惧与荒谬所击穿!
他想要逃跑,想要将这道虚影散去。
但他绝望地发现,周围的混沌,已经被那股看似温柔的青色神光,彻底锁定!他就像被琥珀凝固的蚊虫,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看起来白皙娇嫩的手掌,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然后,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虚影之上。
“砰。”
一声轻响,仿佛戳破了一个肥皂泡。
那道不可一世,镇压了东皇太一,散发着天道威压的鲲鹏虚影,连同他所有的意志、法则、骄傲与不甘,就这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寸寸崩解,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银色光点,被那青色神光一卷,消散得干干净净。
整个万宝广场,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与此同时。
在距离此地不知多少亿万光年之外的混沌深处,一方名为“光明神界”的至高神国之中。
一棵巨大到贯穿了无数世界,仿佛就是整个混沌宇宙脊梁的“神圣世界树”之上。
其中一片比一方大千世界还要广阔的金色叶片上,一座由纯粹信仰之力构建的宏伟神殿内。
盘膝坐于神座之上的鲲鹏,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张英俊而又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致的骇然与不敢置信!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身上的天道境巅峰气息,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我的告死投影……被……被一掌拍碎了?!”
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悸。
那可不是一道简单的分身,而是他融合了神主赐予的一丝“告死”权柄,炼化出的法则投影,就算对上同阶的天道强者,都足以支撑片刻!
可刚刚……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女,一掌,就给彻底抹去了?!
连一丝意志都没能逃回来!
“那个侍女……合道境巅峰……怎么会有那么纯粹的造化法则?!”
鲲鹏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侍女尚且如此,那那个从始至终都淡然无比的不周道人呢?
他……究竟是什么境界?!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鲲鹏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真身降临。
“不行!”鲲鹏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狠厉,“我必须尽快!尽快将‘神源’彻底炼化,与我的告死权柄融合!只要能踏出那一步,成为大教宗!整个混沌,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
他闭上眼睛,再次进入了深层次的修炼之中,只是那颗刚刚还无比傲慢的道心,却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阴影。
……
万宝广场上。
随着鲲鹏虚影的消散,那股压在众人心头的威压也烟消云散。
东皇太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看着那个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便又重新站回陈长生旁边的青衣女子,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复杂。
但很快,这股震撼,便被更深的悲痛与决绝所取代。
他转过身,拖着重伤之躯,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走到了陈长生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
这位曾经霸绝洪荒,宁死不屈的妖皇,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仿佛抽干了东皇太一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也压垮了他心中那最后一根名为“骄傲”的脊梁。
坚硬的混沌神金地面,被他双膝砸出两个深深的凹痕,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
他低着头,那头璀璨的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暴露了他内心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前辈!”
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疲惫与哀求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晚辈……太一……恳请前辈出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如同太阳般煌赫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其中再无半分妖皇的霸道与威严,只剩下最纯粹,最卑微的恳求。
金色的泪水,混合着嘴角的鲜血,顺着他苍白而又英武的脸颊,缓缓滑落。
“请前辈……救救我那苦命的侄儿!”
“只要能救回小十,我太一……愿为前辈做牛做马,永守不周山门,生生世世,为奴为仆!绝无半句怨言!”
这位曾经宁可战死,也绝不低头的东皇,为了兄长唯一的血脉,为了妖族最后的希望,终于,放下了他所有的一切。
尊严、骄傲、未来……在亲情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