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林辰望着那个走进病房的身影，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如水。
“杨秘书，没想到您会亲自来看我。”林辰的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杨秘书——林国栋最信任的贴身秘书，几乎是看着林辰长大的长辈。此刻却拿着果篮，面带慈祥笑容，仿佛只是寻常探病。
“老首长很担心你，特意让我来看看。”杨秘书将果篮放在床头，目光扫过林辰包扎的伤口，“伤势怎么样？”
林辰注意到杨秘书的视线在他伤口多停留了半秒，那不是关心的眼神，而是评估。评估他的脆弱程度，评估他的威胁等级。
“小伤，很快就能出院。”林辰勉强坐起身，秦梦雪细心地在他背后垫上枕头。这个动作让杨秘书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沈清秋适时开口：“杨秘书，林县长需要休息，探视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钟。”
杨秘书笑容不变：“当然，当然。我就说几句话。”
他拉过椅子坐下，姿态放松自然，仿佛完全掌控局面：“老首长让我转告你，最近京城局势复杂，有些事不必追得太急。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是警告。林辰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青山县的案子省厅不是已经在跟进了吗？”
装傻，是他此刻最好的武器。
杨秘书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这份困惑的真实性：“王志强的案子牵涉太广，老首长的意思是适可而止，不要树敌太多。”
“可是爷爷一向教导我要秉公执法，不畏强权。”林辰故意显得天真而固执。
这一刻，他内心五味杂陈。杨秘书几乎是他除家人外最信任的长辈，前世今生的许多关键时刻都有这位长者的指引。如今却发现，这一切可能都是精心设计的局。
秦梦雪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着密码：“冷静，他在试探。”
林辰回握示意明白，继续扮演那个理想主义的年轻干部：“况且李书记的案子也还没查清，这么多疑点，怎么能半途而废？”
杨秘书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很快又被慈祥掩盖：“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官场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需要权衡大局。”
他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消息，中央很快要调整江东省委班子。这个节骨眼上，稳定压倒一切。你明白吗？”
林辰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劝告，而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再查下去，可能影响林国栋在京城的位置。
“我...我需要考虑考虑。”林辰故作犹豫地低下头。
杨秘书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好好想想。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不要因小失大。”
又寒暄几句后，杨秘书起身告辞。门关上的瞬间，林辰整个人松懈下来，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你演得很好。”秦梦雪轻声道，递给他一杯水。
林辰的手微微发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我从未想过会是他...”
沈清秋检查完房间，确认没有监听设备后才开口：“苏雨晴临终前写的名字，确定吗？”
林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张染血的纸条——只有一个“杨”字。结合今晚的会面，答案再明显不过。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他跟着爷爷三十年了，为什么要背叛？”
秦梦雪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背叛，而是潜伏。”
这句话如冷水浇头，让林辰彻底清醒。是啊，如果杨秘书本就是“影先生”网络安插在林家的人呢？那前世许多事情的失败就有了合理解释。
他想起前世爷爷政治生涯中几次莫名其妙的挫折，想起自己仕途上的诸多阻碍，甚至想起秦梦雪妹妹案件的不了了之...原来一直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
“我需要见爷爷。”林辰突然说，“必须提醒他。”
“太危险了。”秦梦雪立即反对，“如果杨秘书真是‘影先生’，他一定监视着所有通讯。你联系老首长，只会打草惊蛇。”
林辰陷入沉思。秦梦雪说得对，贸然行动只会让局面更糟。他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深夜，林辰借口休息支开了其他人，独自站在窗前沉思。
月光如水，洒在病房地板上，拉长了他的身影。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前世的知识和经验在如此庞大的阴谋面前显得苍白。
杨秘书的身份太特殊了——不仅是爷爷的贴心人，更掌握着林家太多秘密。若他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睡不着？”秦梦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穿着睡衣，外面披着林辰的外套。
林辰没有回头：“在想很多事情。”
秦梦雪走到他身边，一同望向窗外：“怀疑一切的感觉很糟糕，是吗？”
“尤其是怀疑那些你从未怀疑过的人。”林辰苦笑，“我现在甚至不确定，爷爷知道多少，又隐瞒了多少。”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怀疑一旦生根，就会疯狂蔓延。
秦梦雪轻轻靠在他肩上：“我相信老首长。如果他真有嫌疑，杨秘书今晚就不会来威胁你了。”
这个简单的逻辑让林辰豁然开朗。是啊，如果爷爷也是网络的一员，杨秘书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谢谢。”他转身拥抱秦梦雪，“你总是能在我迷茫时点醒我。”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林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情欲，只有相濡以沫的温情。
“接下来怎么办？”秦梦雪轻声问。
林辰眼神逐渐坚定：“将计就计。既然杨秘书想要我停手，我就假装停手。暗地里，我们要找到确凿证据。”
他走到床头，取出一个伪装成药瓶的微型通讯器：“这是爷爷早年给我的紧急联络装置，通过特殊卫星频道，不会被监听。”
拨通号码后，林辰用暗语简要说明了情况。对方沉默片刻，回复了一个坐标和时间——明晚十点，城南码头见。
“是谁？”秦梦雪问。
“爷爷最信任的安全主管，代号‘渔夫’。”林辰解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存在。如果连他都不可信，那我们真的无处可逃了。”
第二天，林辰按照杨秘书的期望，表现出犹豫和退缩。他暂停了对几个关键线索的追查，整天待在医院“休养”。
杨秘书果然打来电话探口风，林辰完美演绎了一个受挫后心灰意冷的年轻人。
“我想通了，您说得对。”他对着电话叹气，“有些事不是我能改变的，不如先养好伤，做好分内工作。”
杨秘书满意地鼓励了几句，承诺会在老首长面前为他美言。
挂断电话，林辰冷笑。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傍晚，沈清秋带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她在整理张副院长遗物时，发现了一种罕见药物的处方记录，开方人竟然是杨秘书。
“这种药物长期服用会导致神经系统损伤，最终像老年痴呆。”沈清秋神色凝重，“处方时间是三年前，正是老首长健康状况开始下降的时候。”
林辰握紧拳头，终于明白爷爷近年为何越发健忘，有时甚至神志不清。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阴谋！
“必须尽快拿到证据。”他下定决心。
深夜，林辰借口失眠需要散步，独自来到城南码头。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远处灯塔明灭。
一个身影从集装箱后走出，穿着渔夫装，面容隐藏在阴影中。
“夜很深，鱼不好钓。”对方用暗语说。
“所以要趁潮水来时下网。”林辰对答。
暗号对上，那人走近，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林辰记得他——前世爷爷去世后，这位安全主管就神秘失踪了。
“老首长已经知道情况了。”‘渔夫’开门见山，“他很震惊，但要求你按兵不动，收集更多证据。”
他递给林辰一个微型设备：“这是最新型录音装备，能穿透任何防窃听屏蔽。下次见面时，想办法让杨秘书说出关键信息。”
林辰接过设备：“爷爷有什么计划？”
“老首长已经在暗中部署，但需要时间。”“渔夫”警惕地环顾四周，“你的任务是继续扮演迷茫的年轻人，降低他们的警惕。”
临走前，“渔夫”突然问：“你信任秦梦雪吗？”
林辰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好。”“渔夫”意味深长地说，“老首长说，秦家丫头可以信任。她父亲生前是我们的重要盟友。”
这个信息让林辰震惊。秦梦雪的父亲秦卫国三年前因车祸去世，官方说法是意外，但一直有传言是谋杀。
难道秦卫国的死也与这个网络有关？
回到医院，林辰彻夜未眠。真相如拼图般一片片拼接，呈现出的画面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杨秘书果然又来探视，这次带来了“好消息”。
“老首长很欣慰你能想通。”他笑着说，“正好有个机会——省委办公厅缺个年轻干部，老首长想推荐你去锻炼锻炼。”
明升暗调，将他支离青山县。好一招调虎离山！
林辰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吗？谢谢杨秘书！谢谢爷爷！”
“不过在这之前，你需要先处理好青山县的善后工作。”杨秘书状似无意地说，“特别是那些敏感材料，最好统一销毁，免得日后惹麻烦。”
终于图穷匕见。他们要的是那些可能危及网络的证据。
林辰心中冷笑，面上却满口答应：“您说得对，我明天就整理销毁。”
杨秘书满意地离开后，林辰立即联系秦梦雪和沈清秋，秘密部署下一步计划。
他们将伪造一份证据销毁清单，并安排一场“意外”的火灾，让杨秘书相信敏感材料已被销毁。同时，林辰会暗中备份所有证据，等待时机。
“这场戏要演得逼真。”林辰叮嘱，“杨秘书生性多疑，一点破绽都可能前功尽弃。”
秦梦雪担忧地看着他：“你确定要独自面对他？太危险了。”
“必须我亲自来。”林辰眼神坚定，“只有我能让他放松警惕。”
他握住秦梦雪的手：“如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所有的证据都藏在...”
秦梦雪捂住他的嘴：“不要说。你不会有事，我们都不会。”
那一刻，林辰从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决心。无论前路多么凶险，他们都将共同面对。
夜深人静，林辰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暗地里却涌动着无数暗流。
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清晰的使命——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更要揭开这张笼罩在权力顶层的黑网。
手机震动，一条加密信息映入眼帘：“月圆之夜将至，实验即将开始。刘家屯，明晚。”
林辰握紧手机，眼神锐利如刀。
猎手与猎物的游戏，终于要见分晓了。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