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戛然而止,让气氛从剑拔弩张瞬间转为一种微妙的、充满试探的寂静。那些皮肤灰石、瞳孔暗银的土着,收起了骨刃骨矛,但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包围姿态,目光却不再是敌意,而是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紧紧盯着昏迷的洛九川和他手中那枚黯淡的星钥碎片。
为首的那名土着,脸上纹路最为繁复,暗银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激动、敬畏与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掌心向上,五指微曲,仿佛托举着某种无形之物,然后缓缓按在自己胸口,微微躬身。他身后的其他土着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徐巍长老阅历丰富,立刻明白这是一种表示敬意与和平的古老礼节。他心中稍定,也抱拳回礼,同时示意柳如眉和韩文举收起兵刃,但戒备并未完全放松。
那名为首的土着(姑且称之为“长老”)尝试着沟通。他指向洛九川手中的星钥,又指向遥远的、漆黑一片的归墟之眼核心方向,喉咙里发出沙哑而缓慢的音节,夹杂着一些古老的手势。他反复强调着一个音节,听起来像是“希洛塔”,每当说到这个词时,他眼中都会爆发出狂热的光芒,并再次向星钥躬身。
“他似乎在说……星钥?或者与星钥相关的东西?”苏半夏凭借对能量和生命气息的敏感,隐约捕捉到对方情绪中的崇敬。
徐巍长老沉吟片刻,尝试指向星钥,然后指向自己这群人,再指向来时的幽冥瘴气方向,做了一个穿越的手势,最后摊开双手,表示没有恶意。
土着长老看懂了,暗银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但随即又流露出深深的悲伤和愤怒。他指向幽冥瘴气的方向,做了一个撕裂的动作,又指向归墟之眼核心,发出一种充满恨意的低吼。接着,他指向自己和他的族人,又指向脚下这片死寂的黑色大地,做了一个扎根的手势,最后,他指向天空——尽管这里只有永恒的黑暗——双手张开,又缓缓合拢,仿佛在描述某种东西的……陨落。
他的表达虽然零碎,但结合之前洛九川通过星钥看到的幻象碎片,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在徐巍长老等人心中浮现。
“他们……难道是上古星陨殿幸存者的后裔?”徐巍长老声音带着震惊,说出了这个惊人的猜测。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猜测,土着长老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他示意族人稍微退开一些,然后独自走到一旁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壁前。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与这片死寂空间同源的奇异能量,开始在岩壁上刻画。
他画出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简练却传神的图案:
第一幅:一座巍峨的星辰殿宇悬浮于璀璨星河中(星陨殿)。
第二幅:无尽的黑暗与毁灭性能量撕裂星空,殿宇崩碎,星辰陨落(星陨殿覆灭)。
第三幅:一些光点(幸存者)随着殿宇的碎片,坠向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归墟之眼)。
第四幅:幸存者在深渊边缘(即脚下这片黑色大地)挣扎求生,他们的身体逐渐适应了死寂与虚无,皮肤化为灰石,瞳孔变为暗银,学会了利用此地扭曲的空间和残存的星辰死寂之力(演化成现在的模样)。
第五幅:他们世代守望在这片绝地边缘,警惕地注视着归墟之眼深处,仿佛在防备着什么(他们的使命)。
第六幅:他们崇敬地描绘出星钥的图案(希洛塔),并展示图案被污染、碎裂的过程(星钥的失落与污染)。
画到这里,土着长老指向幽冥瘴气的方向,又指了指图案中被污染的星钥部分,发出愤怒的低吼。最后,他指向洛九川手中的真实星钥碎片,又指向纯净的星钥图案,眼中充满了渴望与祈求。
真相大白!
这些自称“星骸之民”的土着,果然是上古星陨殿覆灭时,极少数随着碎片坠入归墟之眼边缘的幸存者的后代!他们在这片被遗忘的死寂绝地中,挣扎求生了不知多少岁月,身体和修炼方式都发生了适应性的异变,以这片空间的“虚无之力”和残存的“星辰死寂之气”为能量来源,发展出了独特的生存和战斗技能。
他们留守于此,似乎肩负着某种守望归墟的使命,警惕着深渊中的某种存在。而幽冥阁的力量(那幽冥死气)在他们看来,就是污染、亵渎了他们圣地(星陨殿)和圣物(星钥)的邪恶力量!所以,当他们感知到洛九川等人身上带有幽冥死气残留(来自之前的战斗和腐心之种的影响),又手持“被污染的圣物”(他们误以为星钥碎片被幽冥力量玷污了)时,才会充满敌意地发动攻击。
直到洛九川在危急关头,激发星钥展现出最本源的、属于星陨殿正统的纯净星辉,才让他们意识到,这并非敌人,而是带着“圣物”回归的“同源者”!这怎能不让他们激动万分?
误会彻底解开。徐巍长老等人心中充满了震撼与同情。这些星骸之民,为了守护先祖的遗志,在这片绝地中承受了难以想象的苦难。
土着长老画完最后一幅画,再次向洛九川手中的星钥深深鞠躬,然后对徐巍长老做了一个“请跟随”的手势。他指向黑色大地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些依偎在巨大岩壁裂缝中的、简陋的洞穴居所。
星骸之民,向他们这些来自外界的、携带着圣物碎片的“同源者”,敞开了临时庇护所的大门。在这片绝对的死寂绝域中,两个本应毫无交集的群体,因为星陨殿的古老因果,暂时走到了一起。
而昏迷中的洛九川,或许将是连接彼此,揭开更深层秘密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