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眸那凄厉的、带着血丝的嘶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阵法之中!
“不对!这反噬……不对!”
“它不是来自师尊!它是……陷阱!”
“快停下阵法!我们……我们在把‘它’……引过来!!”
“它”?!
引过来?!
星眸口中喷出的那口灰败鲜血,以及她眉心天命之眼中倒映出的崩塌毁灭景象,都让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然而,“同命转劫阵”已然全力运转,六人的神魂与道基通过阵法紧密相连,共同承担着那汹涌而来的湮灭之力。此刻强行中断,无异于在激流中断缆行舟,反噬之力瞬间失控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停!”凌霜嘶吼,冰蓝剑域在灰败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她嘴角已渗出血丝,却依旧死死维持着阵法的稳定,“此刻中断,我等顷刻间便会道基尽毁,师尊亦将魂飞魄散!”
苏瑶脸色煞白,丹元如同被亿万根毒针穿刺,她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苦,急声道:“星眸!说清楚!‘它’是什么?!这反噬之力为何是陷阱?!”
墨璇脚下的阵纹明灭速度达到了极致,无数符文在生成与湮灭间循环,她试图解析这股力量的本质,却发现其核心缠绕着一层她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伪装。“这力量……内部有‘钩子’!它在标记我们,还是在……定位?!”
赤练周身妖力沸腾,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发出痛苦的咆哮,但她依旧死死钉在原地,妖瞳死死盯着星眸:“小星星!你看到了什么?!快说!”
妙音琴心震荡,清冷的容颜因痛苦而扭曲,她试图以音律安抚那狂暴的力量,却发现自己的琴音如同泥牛入海,甚至隐隐有被那灰败能量同化的趋势。
星眸的情况最为糟糕。她本就神魂重创未愈,此刻作为天命师,对这股涉及因果与命运层面的诡异力量感知最为敏锐清晰,承受的冲击也最为直接猛烈。她身体剧烈颤抖,灰败的气息开始从她的七窍中丝丝缕缕地渗出,那天命之眼中的毁灭景象越来越清晰。
“是……是‘祂’!”星眸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这根本不是什么《逆命转劫术》的反噬……也不是那魔痕的力量……这是‘天意’……是‘祂’……缠绕在师尊命运轨迹上的……‘诱饵’和……‘道标’!”
“我们……我们以为在分担师尊的痛苦……实际上……是在主动将这‘道标’……接引到我们自己身上!我们在告诉‘祂’……我们在这里!师尊……也在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在凌霜剑宫听到的、更加恐怖、更加接近、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雷鸣,猛地响起!
整个陨神崖底的空间剧烈震荡起来,岩石崩裂,虚空扭曲!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无边、冰冷无情、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九天之上轰然压下!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预警和标记。
而是……锁定!清晰的、带着毁灭意味的锁定!
“同命转劫阵”的光芒在这股意志的压迫下瞬间黯淡,阵法脉络发出刺耳的悲鸣,仿佛随时会崩解!
“噗——!”
“噗——!”
……
六人几乎同时喷出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阵法连接被这股超越理解的力量强行干扰、压迫,那原本被均分的灰败湮灭之力,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变得越发狂暴,更加凶狠地侵蚀着她们的道基与神魂!
而阵法中央,云初小小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心的星光封印疯狂闪烁,似乎那被封印的魔痕也在这至高意志的压迫下躁动不安!
救师?
她们非但没能缓解师尊的危机,反而因为她们的“分担”行为,引来了更加恐怖、更加直接的存在!将师尊彻底暴露在了“天意”的毁灭目光之下!
弑师,只需恨意与力量,虽痛彻心扉,却是一时之决。
救师,却需要与这操控命运、凌驾天道之上的无形之手对抗!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每一次付出都可能引来更深的绝望!
这条路,比弑师,何止难了千倍万倍!
“稳住阵法!”凌霜目眦欲裂,冰眸之中血丝蔓延,她不顾自身道基传来的碎裂声,将毕生剑意毫无保留地注入阵法核心,强行稳固那即将崩溃的阵基,“无论如何……先撑过去!”
苏瑶吞下数枚保命灵丹,双手结印,碧绿色的丹元之力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缠绕上阵法的每一道脉络,试图修复那无形的裂痕。墨璇喷出一口本命精血,洒落在阵纹之上,强行催动阵法变幻,构筑起一层层虚幻的空间叠层,试图干扰那来自上方的锁定。
赤练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现出部分妖族真身,赤红的鳞甲覆盖体表,以最蛮横的体魄硬抗着阵法的反噬与外界意志的双重压迫。妙音十指划过虚空,不再是清心凝神的曲调,而是弹奏出了一曲金戈铁马、玉石俱焚的杀伐之音,音波化作实质的利刃,逆冲而上,斩向那无形的意志压迫!
星眸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天命之眼彻底燃烧起来,她不再试图窥探未来,而是将所有的天命之力化作一层薄薄的、却蕴含着“逆命”意味的屏障,覆盖在阵法的最外层,进行着最后的、螳臂当车般的抵抗。
六位女至尊,此刻再无保留,压榨着自身的一切潜能,与那冥冥中的“天意”进行着一场绝望而悲壮的抗争。
然而,差距太大了。
那冰冷的意志如同亘永存在的苍穹,漠然无情。她们的抵抗,如同蝼蚁试图撼动山岳,如同萤火试图照亮黑夜。
阵法的光芒越来越暗。
六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云初眉心的魔痕闪烁得越来越急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即将在这股无可抗拒的意志下彻底湮灭之时——
那一直沉睡的云初,或者说,他灵魂深处那古老的存在,似乎终于被这触及根本的危机彻底惊醒。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不再是孩童的纯净,不再是茫然的懵懂,也不是之前那带着疲惫疏离的古老。
那是一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海生灭、看透了万古轮回兴衰的……淡漠之眼。
他没有看正在苦苦支撑的六位徒弟,也没有看那即将崩溃的阵法。
他的目光,径直穿透了静室的壁垒,穿透了陨神崖的阻隔,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那九天之上,意志降临的源头。
然后,他轻轻地,发出了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嘲弄的……
“哼。”
仅仅一声轻哼。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能爆发,没有法则符文的剧烈碰撞。
但那如同海啸般压下的、冰冷无情的浩瀚意志,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骤然一滞!
紧接着,那笼罩一切的、令人绝望的锁定感,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九天之上的雷鸣戛然而止。
空间的震荡瞬间平息。
那狂暴的、作为“诱饵”和“道标”的灰败湮灭之力,也仿佛失去了源头,变得温顺迟缓下来。
静室内,压力骤减。
“同命转劫阵”的光芒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崩溃。
凌霜六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已被冷汗和鲜血浸透,道基受损严重,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般疼痛。但她们都活着,阵法……也没有破。
她们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阵法中央。
云初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一声轻哼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次陷入了沉睡,眉心的魔痕也恢复了之前的黯淡平静。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那残留在神魂中的、与至高意志对抗的恐怖余悸,以及云初最后那一声轻哼带来的、难以言喻的震撼,清晰地告诉她们——
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师尊……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个存在,一声轻哼,便逼退了……“天意”?
他到底……是谁?
而星眸,在彻底昏迷过去的前一瞬,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离她最近的妙音的手腕,断断续续地,留下了最后几个字:
“找……找……”
“轮回……镜……”
“碎片……在……”
“……叛徒……手……”
话音未落,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轮回镜碎片?在叛徒手中?
师尊的警告,星眸的遗言,如同两道交织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了劫后余生的五人心头。
救师之路,不仅需要对抗“天意”,还需要……找出隐藏在她们之中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