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维京战船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峦,航行在蔚蓝的缎带上。 对于沈青而言,这种“巨大”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源自灵魂深处的、属于现代都市人面对摩天大楼或庞然巨物时的渺小与心悸,即便经历了修真界的淬炼,也未能完全根除。那更像是一种刻印在灵魂本源里的印记,对“超常规模”事物的本能警醒。
漂亮的、充满善意的巨大存在,如美丽的人鱼或温和的巨鲸,她尚能克制,只是会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但若是丑陋、狰狞、尤其是带着恶意的庞然大物,会直接触发她生理性的厌恶与攻击本能——倾向于在其造成更大威胁前,瞬间将其“格式化”。对于东利和布洛基这样善意却体型巨大的朋友,她的不适感更多来源于环境本身——过于巨大的船舱、家具、餐具,都让她潜意识里感到自己像误入巨人国度的蚂蚁。
因此,她选择了一种让自己舒适的方式。(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像必须这样做)
船头,远离餐厅喧嚣的位置。 沈青独自坐在那里。她换下便装,穿上了一身素白如雪、衣袂飘飘的剑仙常服,料子是某种不知名的丝绸,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海风拂过,广袖与衣带随风轻扬,宛如即将羽化登仙。一条天蓝色的丝带,代替了之前那条染血的红色,轻轻蒙住了她的双眼,在脑后系成一个优雅的结,长长的尾端与她如墨的黑发一同在风中飞舞。
她一条腿曲起,右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节拍。 这个姿态看似慵懒随意,却透着一股融于天地的洒脱与孤高。阳光洒在她身上,蒙眼的丝带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脆弱感,与周身那隐隐流露的、不容侵犯的强大气息形成了奇特的矛盾魅力。这画面,美得像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画,又像一尊遗世独立的神女雕塑。
餐厅内,喧嚣的宴会气氛依旧热烈,但不少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船头那个白色的身影。
路飞 一边大口撕咬着肉块,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阿青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待在外面?肉多好吃啊!”
娜美 托着腮,眼神复杂:“她……好像有点不适应这么大的船和巨人族。蒙上眼睛,可能会感觉好一点吧?” 她作为航海士,观察力敏锐,隐约感觉到了沈青对环境的不自在。
山治 叼着烟,痴迷地望着船头的方向,心跳如同擂鼓:“啊~阿青小姐即便是蒙上眼睛,也如此美丽动人!那清冷的气质,那完美的侧脸轮廓!简直是女神降临!”
索隆 靠在门框上,抱着臂,目光沉沉地落在沈青身上。他没有像山治那样夸张,但心脏的跳动也比平时有力、急促了几分。他能感觉到,蒙上眼睛的沈青,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内敛而深邃,仿佛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到了内部,给人一种更加不可测度的感觉。(这个女人……就这样忘了他吗?)
乔巴 偷偷跑到沈青附近玩着它的药瓶,小眼神时不时瞟过去。沈青虽然蒙着眼,却总能精准地在他靠近时,伸出手轻轻摸摸他的帽子或小脑袋,顺便说了一句乔巴很可爱。
乔巴会立刻扭捏起来:“咿呀!就算你夸我可爱我也不会开心的!” 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沈青则会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嘴角微弯,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她似乎毫无抵抗力。
对于沈青而言,蒙上眼睛,并非隔绝世界,而是切换了感知模式。
她闭合了视觉,神识却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 在她“眼”中,世界不再是具体的形态,而是由无数流动的能量、生命气息和情绪波纹构成。巨人族是庞大而温暖的生命光团,草帽一伙的成员则是颜色、强度和波动各异的能量源。路飞是充满弹性和活力的橡胶状暖橙色光团;索隆是凌厉如刀锋、带着坚定意志的墨绿色光团;娜美是灵动变幻、带着些许狡黠的橙黄色光团;山治是炽热跳跃、偏向桃红色的火焰光团……
这种感知方式,让她无需直接面对巨大的实体,不适感大大减轻。 但同时,也更加清晰地“听”到了周围生命体的“心音”——并非具体想法,而是情绪起伏、心跳节奏、血液流动等生理和心理状态的综合体现。
此刻,餐厅方向传来的“心音”就异常嘈杂。 路飞的心跳简单、有力,充满了食物带来的纯粹快乐。山治的心跳……快得离谱,几乎能谱写成一首狂热的情诗。娜美的心跳有些快,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而索隆……那个剑士的心跳,沉稳中带着一种克制的加速,每当她的神识无意中扫过他时,那心跳还会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
(嗯?呵呵……有意思。)沈青蒙眼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声的笑意。 她并非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相反,过多的“心音”汇集成嘈杂的噪音,有时会让她心烦意乱,而且无意中“看”到他人深藏的秘密也非她所愿。所以平日她会有意收敛神识,只维持基本的警戒。
航行了几日,她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船上每一个人对她那种近乎本能的熟悉。 路飞会精准地把她不带香料的、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块推到她面前;娜美会自然地帮她调整被风吹乱的丝带;就连那个只穿内裤的改造人弗兰奇,都会在她经过时下意识地把一些尖锐的工具收起来。索隆虽然不说话,但总会在她习惯坐着看海的不远处擦拭刀刃,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乔巴更是变着法儿地在她周围打转。
(太熟悉了……) 她在心中轻叹。 这种被细致入微地了解和照顾的感觉,陌生又带着一丝……暖意。让她更加确信,失忆前的自己,与这群人的羁绊远比想象中更深。
她再次将意识沉入体内,观察那些纷乱的因果线。 与船上众人连接的线清晰而坚韧,但还有更多……延伸向遥远的、未知的方向。那些线,有的明亮,有的黯淡,有的带着熟悉的气息,有的则完全陌生。(……还有谁呢?)
就在这时,一阵独特的“布鲁布鲁”声响起——是电话虫。
沈青对软体动物并无太多好感, 总觉得它们黏糊糊的。但电话虫这种能惟妙惟肖模仿通话者特征的生物,又让她觉得有几分奇妙的“希望感”——仿佛生命总能找到独特的表达方式。
娜美接起了电话虫, 电话虫的形象变成了一个戴着斑点帽子的模样。
“这里是草帽一伙。”
“是我,特拉法尔加·罗。” 电话虫传来罗沉稳的声音,“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新闻上传得沸沸扬扬。”
娜美 大致说明了情况,提到大家都安全,伤势也在恢复。
罗 沉默了一下,问道:“……阿青当家的,她怎么样?”
这时,路飞一把抢过电话虫,大声说:“阿青很好!虽然她现在不记得我们了,但她说了,记忆会恢复的!我相信她!”
没等罗再说什么,路飞就“咔夹”一声挂断了电话。 餐厅内顿时安静了一瞬,众人脸上都闪过一丝复杂。
遥远的某处海域,白胡子海贼团与心脏海贼团、基德海贼团部分人员所在的曙光岛。
罗 放下话筒,对围过来的艾斯、以藏等人说:“草帽当家的说他们都安全,伤势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 艾斯 急切地问。
“阿青当家的……” 罗 顿了顿,“失忆了,不记得他们了,应该也不记得我们了。”
一旁喝酒的基德 闻言,嗤笑一声,但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呵,那个女人不记得了?那也挺好。” (起码……老子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她应该不记得了吧。)
艾斯 却拍了拍胸口,咧嘴笑道:“路飞说她会恢复,那就一定会!阿青可是很强的!”
主位上的白胡子 爱德华·纽盖特,闻言发出了洪亮的大笑:“咕啦啦啦啦!原来被忘记是这样的感觉吗?那个丫头当初在顶上战争时,可是承受着全世界都被抹去记忆的痛苦啊!这点小挫折,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船头,沈青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头,“望”向遥远的海平面方向。 蒙眼的蓝色丝带随风飘动,无人知晓她此刻“眼”中,看到了怎样交织的因果与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