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红色电话的铃声,仿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魔力,瞬间将医院病房外所有的喧嚣与震撼,都按下了暂停键。
政委的脸色,在听到铃声的刹那,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甚至来不及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只是对陆长风投去一个“稳住局面”的眼神,便转身,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自己的办公室狂奔而去。
那不是普通的电话。
那是军区与京城最高层之间,唯一的、单线的、绝对保密的通讯渠道。它上一次响起,还是在三年前边境发生特大军事摩擦的时候。
它每一次响起,都意味着,有足以撼动国之根本的大事发生。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关紧。政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疾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这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以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拿起了那沉重的听筒。
“这里是红星。”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听不出丝毫的异常。
听筒里,并没有传来他预想中的、熟悉的某位老首长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显年轻,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如同钢铁般冰冷质感的声音。
“我是总参,作战一局,傅云深。”
政委的瞳孔,骤然收缩!
傅云深!那个年仅四十岁,就已经是军中传奇,被誉为“帝国之鹰”的男人!他竟然会亲自打电话过来?!
“傅……傅局长好!”政委的腰杆,下意识地挺得更直了。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傅云深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直奔主题,“昆仑山‘曙光’勘探队救援任务,你部独立团团长陆长风,提交的行动报告我看过了。”
政委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报告内容很简单,四个字——任务完成。”傅云深的声音顿了顿,那短暂的沉默,却带来了比万钧雷霆还要可怕的压力,“但是,就在十分钟前,陈开山院士用他自己的渠道,递了一份长达五页的‘亲历详述’,直接送到了最高办公室的案头。”
“现在,我需要你,立刻,马上,给我一份补充报告。”傅-云深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需要知道,你们在这次任务中,使用的所有‘新型特种后勤保障物资’的全部数据!包括但不限于:单兵高能口粮的能量转化率;新型外伤药物的详细成分、药理报告、以及临床试验数据;还有那种……能够大规模驱散顶级掠食者的‘生物声波武器’的作用原理和有效范围!”
“我只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这份报告。记住,是全部,任何细节,都不允许遗漏!”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政委握着听筒,呆立在原地,额头上,冷汗如同溪流般,涔涔而下。
完了。
他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报告?数据?原理?
他拿什么去写?!难道要在送往总参最高机密的报告里写上:报告傅局长,以上所有神迹,都是我部下属陆长风同志的家属,苏晚晴同志,在自家厨房里,凭一双巧手做出来的?!
他要是敢这么写,傅云深恐怕会立刻派一个精神病专家组,坐最快的飞机,飞到红星军区来给他做全套检查!
这已经不是军事问题了,这是玄学问题!
政委在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他猛地一咬牙,抓起桌上的军帽扣在头上,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必须,也只能,去找那个风暴的中心!
……
与此同时,陆长风的家中。
温暖的灯光,驱散了满室的清冷。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氤氲的热气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带着一股苏晚晴特意放进去的、安神草药的清香。
陆长风终于脱下了那身沾满了血腥与硝烟的作战服,将自己浸泡在滚烫的热水里。那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与寒意,正在被这温暖的热水,一点一点地驱逐出去。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依旧闪回着峡谷中的血战、雪崩时的轰鸣、以及狼群那幽绿色的瞳孔。但这些画面,最终都定格在了机场上,那个穿着军大衣,静静地看着他的、清亮而安宁的眼神上。
所有的暴戾与杀气,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晚晴端着一杯温热的、加了蜂蜜和柠檬的灵泉水走了进来。她没有看他,只是自然地将杯子放在浴缸边的架子上,然后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跪坐在浴缸边,开始为他擦拭宽阔的后背。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
陆长风的后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旧的,新的,交错纵横,如同一幅狰狞而荣耀的地图。苏晚晴的指尖,划过那些凸起的疤痕,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的心疼。
“疼吗?”她忽然轻声问道,指的是他肩膀上一道刚刚结痂的新伤,那是被狼爪的边缘划破的。
“不疼。”陆长风的声音,在水汽的蒸腾下,显得有些低沉沙哑,“皮外伤。”
“嗯。”苏晚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擦拭得更加仔细。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温情,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静流淌。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抚慰一颗刚刚从生死线上归来的、疲惫的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咚!咚!咚!”
陆长风的眼睛,猛地睁开,那瞬间迸发出的警惕与寒意,让整个浴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苏晚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别动,我去开门。”
她站起身,擦了擦手,披上一件外衣,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是满脸焦急、军帽都戴歪了几分的军区政委。
苏晚晴的眉头,微微一挑。
她打开门,礼貌而疏离地问道:“政委,这么晚了,有事吗?”
“苏……苏晚晴同志!”政委看到开门的是她,先是一愣,随即也顾不上礼节了,他越过苏晚晴的肩膀,焦急地朝屋里喊道,“陆长风呢?!我有天大的急事找他!”
“我在。”
陆长风已经穿好了干净的常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爽,但那双眸子,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
“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政委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夫妻,男的冷静如山,女的淡然如水,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的篓子。他急得直跺脚,压低了声音,用最快的语速将刚刚那通来自京城的红色电话内容,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现在,总参的傅局长,就要一份能摆在台面上的、科学的、合理的报告!一个小时!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长风,晚晴同志,你们……你们快给我想想办法啊!这要是交不上去,咱们整个红星军区,都要跟着吃挂落!”
政委说完,紧张地看着两人,手心里全是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陆长风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慌乱。他只是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苏晚晴护在了自己身后,语气冰冷而强硬:
“没有报告。”
“什么?!”政委差点跳起来。
“那些东西,是我妻子的个人物品,不属于军备序列,没有任何数据和原理可供上报。”陆长风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如果上面要追责,我陆长风一个人担着。”
“你……你担得起吗?!”政委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这已经不是追责的问题了!这是……这是……”
“政委。”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从陆长风的身后传来。
苏晚晴从丈夫的身后走了出来,她直视着政委那双焦急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人瞬间冷静下来的力量。
“报告,可以有。”
政委猛地一愣,惊喜地看向她。
苏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与自信的光芒。
“不过,该怎么写,写什么,由我来定。”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另外,我需要您以红星军区的名义,立刻向总参后勤部,申请一份最高级别的‘特殊人才及技术成果保护条例’。”
“因为,从今天起,我所拿出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将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