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辆通体绿色的吉普车,出现在了村口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车身线条硬朗,漆面在阳光下,泛着一层冷硬的光。车头顶上,一颗红色的五角星,鲜艳夺目。
这辆车,和这个灰扑扑的、用泥土和茅草堆砌起来的村庄,格格不入。
它像是一头闯入羊圈的猛虎,带着一股来自现代工业文明的、碾压性的气场。
吉普车没有丝毫犹豫,以一种平稳却强势的姿态,径直开到了村委会大院的门口,然后,一个干脆利落的停车。
引擎熄火。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村民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敬畏,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咔哒。”
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
先落地的,是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军靴。
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没有溅起半点尘土。
紧接着,一条被笔挺军裤包裹着的长腿迈了出来。那裤缝,像是用刀裁过一样,笔直锋利。
然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里钻了出来。
男人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肩上扛着两杠一星的肩章,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他很高,身姿如同一杆标枪,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他的脸,像是用刀斧劈凿出来的,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眼,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淡淡地扫过周围围观的村民。
那目光,没有情绪,没有温度。
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就割断了所有的嘈杂和议论。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村民们,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噤声。
几个胆小的,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与他对视。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气势。
是一种,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眼神。
就在这时,村长连滚带爬地从村委会里跑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脸上堆满了谄媚又惶恐的笑容。
“首……首长!欢迎首长来我们红星村指导工作!”
他一路小跑到男人面前,点头哈腰,连大气都不敢喘。
男人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远处。
从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同样穿着军装的年轻警卫员。小伙子精神抖擞,他上前一步,挡在村长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本本,在他眼前一亮。
“我们是西北军区独立营的,奉命前来调查一桩事关我部军官陆长风同志的个人声誉问题。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村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红本本上“营长”两个字,还有“陆长风”那个名字,他的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来了!
真的来了!
苏晚晴那个军官对象,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是个营长!
他手都开始抖了,声音也变了调:“是是是!我是!我是红星村的村长,我叫王建业!首长……陆营长好!”
他这才敢抬起头,偷偷地去看那个高大的男人。
陆长风。
他就是陆长风。
陆长风的目光,终于从远处收了回来,落在了村长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抬下巴。
那意思很明显。
带路。
“哎!哎!这边请!陆营长这边请!”
村长像是得了圣旨,忙不迭地在前面引路,腰弯得都快成了九十度。
陆长风迈开长腿,跟在后面。
他的军靴,一步一步,踩在村里的土路上。
“笃。”
“笃。”
“笃。”
每一步的间隔、力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分毫不差。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像是战鼓,一下一下,敲在所有村民的心上。
人群,自动地,分开了一条路。
所有人都低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这,就是权势。
这就是,力量。
苏晚晴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沉稳的脚步声,她知道,她等的“雷”,来了。
她没有躲,也没有慌。
反而推开门,静静地,站到了门口的屋檐下。
阳光,在她身前投下一道明暗分界线。
她就站在那片阴影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黑色的长裤,身姿纤细,却挺拔如竹。
她那张日益莹润的脸,平静无波。
与周围那些灰头土脸、畏畏缩缩的村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长风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停在了苏家院子的门口,距离苏晚晴,不过三五步的距离。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村长和他身后的警卫员小李,都识趣地停在了几米开外,不敢再上前一步。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个,是来自铁血部队的兵王,气势迫人,如同出鞘的利剑。
一个,是来自异世的灵魂,看似柔弱,却冷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陆长风看着眼前的女人。
来之前,他看过资料。苏建军之女,十八岁,父母双亡,孤身一人。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瘦弱、怯懦、满眼哀求的农村姑娘。
可眼前的她,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她很美。
不是那种乡间小花的清秀,而是一种,带着惊人攻击性的、明艳的美。皮肤白得发光,五官精致得像是画出来的,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却又带着一股子让人看不透的沉静。
她就那么站着,不闪不避,迎着他的目光。
没有半分的胆怯,更没有一丝的慌乱。
那是一种,平等的对视。
(内心oS:有意思。)
陆长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周围的空气,都快要凝固。
久到村长额头上的汗,又冒出了一层。
他才终于,开了口。
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大提琴的最低音,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质感。
“你就是苏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