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铅球如同铁锤砸豆腐，竟然直接轰穿了沙坑边缘由木板和砖石简单垒砌的矮墙，深深嵌入其中，将周围的沙土和碎砖崩飞得到处都是！
沙坑边缘赫然出现了一个窟窿！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沙坑边缘那个还在簌簌掉土的窟窿，以及深深嵌在里面的铅球。
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忘了腿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王教练和赵教练脸上的肌肉同时抽搐了一下，眼神中的惊喜瞬间被一种近乎惊骇的情绪取代。
这……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能扔出来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力气大点”能形容的了！
这简直是……怪力！
林向阳也愣住了。
他知道卫国力气大，但大到这种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铅球砸穿的不仅是沙坑，似乎也砸开了卫国身上那层“憨直饭桶”的表象，显露出其下潜藏的、惊人的潜能。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轰然爆发的议论声。
“我的老天爷！这娃子……是鲁智深转世吧？”
“把沙坑砸穿了？！我没看花眼吧？”
“这要是砸人身上……”
“了不得！真了不得！”
王教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先是仔细看了看那个窟窿和嵌着的铅球，然后猛地转身，双手紧紧抓住林向阳的胳膊，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天才！绝对是天才！林同学，不，林同志！你弟弟必须来我们体校！我亲自带他！我保证，只要科学训练，未来绝对是全国冠军，不，是世界冠军的料子！短跑、跳跃、投掷……他这爆发力，全能啊！”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仿佛已经看到了卫国在赛场上披金挂银的场景。
“老王你这话就不对了！”
赵教练也急了，挤开王教练，胖脸上堆满急切的笑容，“这明显是投掷的天赋！你看这出手的力道，这绝对力量！练铅球、铁饼、标枪！这才是正道！小同学，来我们投掷队，我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老赵你跟我抢是不是？这孩子身体素质全面，应该先打好基础！”
“打基础也得因材施教！他这力量就是为投掷而生的！”
两个刚才还一起欣赏“苗子”的教练，转眼间为了卫国的“归属”问题，面红耳赤地争论起来，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
卫国被这阵仗吓到了，缩回林向阳身边，看着两个争得不可开交的教练，小声嘀咕：“哥……俺是不是……闯祸了？”
林向阳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又看了看一脸无辜茫然的弟弟，心中五味杂陈。
体育特招，一条光明的道路似乎就在眼前，足以让无数家庭羡慕。
这无疑是解决卫国前途、甚至改善家庭境遇的一个绝佳契机。
但是……
他的目光越过争吵的教练，望向机械厂的方向。
卫国早上还肩负着“套取”俄文情报的“秘密任务”。
那本手册，以及家中隐藏的种种谜团，“盾”字的警示，钱叔的窥视……这一切，都指向另一个充满未知与可能性的方向。
让卫国去体校，意味着他将走上一条相对单纯、专注于体能开发的道路，或许能避开那些潜在的、围绕技术和知识的风险。
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可能将远离自己为其规划的“技术立业”的蓝图，家庭“互助组”也将失去重要的体力支柱。
更重要的是，卫国自己，他愿意吗？
他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
两位体校教练——王教练与赵教练，为了林卫国这棵突然破土而出的“怪力”苗子，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一个坚信是全能田径的天才，一个咬定了是投掷项目的瑰宝，唾沫横飞间，几乎要将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的卫国当场瓜分。
林向阳心中的天平也在剧烈摇摆。
体育这条路，光明坦荡，能解决现实困境，似乎是为卫国量身定做。
但那条隐藏着技术密码、布满迷雾的道路，以及家中那些沉重的秘密，又让他难以轻易抉择。
“老王，老赵？你们俩这是……抢什么呢？”
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争执的僵局。
众人回头，只见红星机械厂技术科的王工推着自行车，站在人群外围，正一脸好奇地望过来。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那显眼的铅球和沙坑边缘触目惊心的窟窿，又落在被两位教练围在中心的林家兄弟身上，尤其是在林向阳脸上停顿了一下，带着探究的意味。
林向阳的心猛地一提。
王工的出现，太不是时候，也太是时候了。
他还没来得及从卫国那里得到任何关于俄文手册的反馈，就先被王工撞见了体校争抢卫国的场面。
“王工！”
王教练显然认识这位厂里的技术骨干，立刻像是找到了援军，指着沙坑的窟窿，激动地道：
“你快来看看！这小家伙，林向阳的弟弟，八岁！就这一下！这是什么天赋？这要不练体育，是国家多大的损失！”
赵教练也不甘示弱，连忙补充：
“老王你是搞技术的，你评评理，这爆发力，这绝对力量，不练投掷是不是暴殄天物？”
王工没有立刻评价，他走到沙坑边，弯腰仔细看了看那个被铅球硬生生砸出来的洞，又掂量了一下地上另一个铅球的重量，再看向卫国时，眼神里也难免带上了一丝惊异。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却没有接两位教练的话茬，反而看向林向阳，语气平和地问：“向阳同学，这是……你们家的意思？”
他这话问得巧妙，既没有表态支持哪一方，又将决定权交还给了家庭本身，同时也点明了他与林向阳是认识的。
林向阳迅速镇定下来，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微微躬身，礼貌地回答：“王工您好。两位教练也是爱才心切，刚刚发生的只是个意外。我弟弟年纪还小，去体校是大事，我们家里需要好好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他刻意回避了王工问题的核心，给出了一个最稳妥、最符合常理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