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亮,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并不算突出。
卫国也跟着笨拙地叫卖:“对!好看又神气!小孩戴着更像小英雄!”
起初,路人只是投来好奇的一瞥,并未驻足。
这玩意儿太新奇,很多人没反应过来是做什么的。
林向阳并不气馁。
他示意晓雨拿起一顶画得最好的蓝色“工人帽”,戴在自己头上。
晓雨本就长得玉雪可爱,戴上这顶略显宽大、却带着“英雄光环”的纸帽,立刻显得又萌又神气,仿佛刚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小卫士。
“哟!这小丫头戴得真好看!”
一个带着孙子的老太太第一个被吸引,拉着孙子凑了过来,“这帽子……是《铁道卫士》里那个的吧?”
“奶奶您眼力真好!”
林向阳立刻笑着接话,“就是电影里英雄戴的那款!您孙子戴上,肯定也精神!过年了,图个喜庆,也让孩子感受一下英雄气概!”
那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晓雨头上的帽子,又看看摊位上那些,小手紧紧拽着奶奶的衣角,意思再明显不过。
老太太被说动了,问了下价格。
林向阳定的价格不高不低,五分钱一顶,正好是一般家庭能随手为孩子花费的额度。
“成,给我孙子来一顶!”老太太爽快地掏出五分钱。
第一顶帽子售出!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尤其是看到活生生的“小模特”晓雨的效果,围观的人群开始动心了。
“给我也来一顶蓝色的!”
“我要那个带红星的!”
“给我家小子来一个!”
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的家长,或是结伴来看电影的小青年,纷纷被这新颖又应景的小玩意儿吸引,围拢过来挑选购买。
摊前很快变得热闹起来,林家兄妹有些应接不暇。
然而,好景不长。
林家摊位突如其来的火爆,显然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
在电影院门口,并非只有他们一家卖东西。
不远处,就有一个挂着国营副食店牌照的固定零食摊,售卖着常见的瓜子、花生、水果糖和小瓶装的汽水。
之前人流稀疏时,相安无事。
此刻见人群都被林家那新奇的小纸帽吸引过去,零食摊后那个穿着蓝色工作服、面色严肃的中年女售货员,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先是冷眼旁观了片刻,见林家生意越发红火,终于按捺不住,采取了行动。
她拿起一个硬纸板卷成的喇叭,对着人群喊道:“正宗国营副食店,瓜子花生水果糖,平价供应,保障春节!某些私人小摊,来历不明,质量无保,大家注意辨别,不要上当!”
这话含沙射影,指向性明确。
一些正在林家摊位前挑选的顾客,动作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那女售货员见言语奏效,更进一步,直接祭出了价格武器,指着自家摊位的几种商品喊道:“为回馈广大革命群众,喜迎新春,特价供应!奶油瓜子,每包降价一分!水果糖,每斤降价五分!”
国营零食摊压价!
这一手相当狠辣。
利用国营店的信誉和成本优势,直接进行价格战,挤压明显是私人性质的林家摊位的生存空间。
果然,一听国营店降价,而且是与年节息息相关的零食,不少原本被纸帽吸引的顾客,立刻调转了方向,涌向了国营零食摊。
毕竟,吃的才是硬道理,而且国营店的东西,买着“放心”。
林家摊位前,刚刚聚集起来的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只剩下几个还在犹豫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
卫国看着瞬间冷清下来的摊位,急得直跺脚:“他们……他们这是故意的!”
晓梅看着对面排队购买降价零食的人群,小脸绷紧,低声道:“大哥,他们降价了,咱们……咱们怎么办?也跟着降价吗?”
林向阳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料到会有竞争,却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手段如此直接。
跟国营店拼价格?
那是自寻死路。
对方有国家补贴和渠道优势,成本远低于他这种“个体户”。
硬碰硬肯定不行。
他看着摊位上那些依旧色彩鲜艳的纸帽,又看了看对面热闹的零食摊,以及那些虽然奔向零食摊、但目光仍不时瞟向电影海报的观众……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选择降价,而是拿起一顶纸帽,走到了摊位前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用比刚才更响亮、更清晰的声音喊道:
“各位革命同志,各位未来的‘小卫士’们!看过来!听我说一句!”
他的声音吸引了部分尚未走远的人的目光。
“咱们红星电影院,放的是英雄的片子,讲的是保卫家园的故事!咱们来这里,看的是一份情怀,学的是一种精神!”
林向阳努力让自己的话语贴合这个时代的语境,带着鼓动性,“这顶帽子,它不只是一顶帽子!它是英雄的象征,是精神的传承!戴上它,咱们心里就装着保卫国家的劲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带着孩子的家长和年轻的面孔,抛出了他精心设计的“杀手锏”:
“今天,凡是购买《铁道卫士》纪念帽的同志,我们免费赠送——‘英雄故事讲解’一次!由我们家小妹妹,为大家现场讲述电影里的精彩片段和英雄事迹!让您和孩子,不光戴上帽子,更能把英雄的故事和精神带回家!”
他朝晓雨使了个眼色。
晓雨虽然有些害羞,但在大哥和姐姐鼓励的目光下,还是鼓起勇气,拿起一顶帽子戴好,走到哥哥身边,用她那清脆稚嫩、却格外认真的童声,开始复述大哥之前简单给她讲过的电影情节片段:
“……后来,坏蛋想破坏咱们的铁路,英雄叔叔就……就假装成检查工,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他可勇敢了,一点都不怕……”
童声讲述的故事,虽然简单,甚至有些断续,却格外真挚动人。
尤其是配合着她头上那顶醒目的“卫士帽”,瞬间营造出一种奇妙的沉浸感和代入感。
这一招,彻底将“商品”从单纯的物质层面,提升到了“情感体验”和“精神共鸣”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