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冢核心区域,那以身殉道的老者剑意烙印彻底消散,只余下插入星辰的青铜古剑与虚空中那道蕴含着无尽信息与悲凉的刻痕,诉说着“归寂之潮”的恐怖与上古修士的无奈。那股抹除“痕迹”与“因果”的力量,让水泽道君与明河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归寂者……其存在,竟是为了‘维稳’?”明河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抹杀一切可能引发规则失衡的‘变数’,包括对抗‘织机’的我们?这算什么道理!”
水泽道君凝视着那道剑意刻痕,缓缓道:“或许在它们看来,‘织机’的篡改与我们的抗争,都是对现有‘平衡’的破坏。只是这‘平衡’,是尸骸堆砌的死寂,还是真正的秩序,便不得而知了。”他回想起紫胤以命运迷雾封存星域,或许也是一种对“归寂”的规避。
“无论如何,前路已明。”水泽道君目光恢复坚定,“寻找其他碎片与同道,汇聚力量,方有资格去探寻这背后的真相,去打破这荒谬的‘平衡’。”
明河重重点头,眼中剑意重新变得锐利:“正当如此!”
两人在万剑冢又停留数日。明河凭借自身剑心,仔细感悟那道剑意刻痕中残留的剑道真谛,剑意愈发凝练纯粹,隐隐有突破瓶颈之势。水泽道君则借助“星辉核心”的光明之力,尝试解读刻痕中关于“归寂”的零星信息,虽收获有限,却也让他对那股力量的特性有了更深的认知。
林枫亦在此地磨砺心神,在师尊的护持下,抵抗煞气侵蚀,修为虽未大涨,心志却愈发坚韧。
离开万剑冢后,渡虚星槎再次启程。这一次,他们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根据水泽道君怀中碎片愈发清晰的感应,以及明河宗门古籍中关于其他可能持有碎片或具备“继承者”资质势力的零星记载,他们锁定了一个名为“星算阁”的古老势力。
星算阁,顾名思义,擅推演卜算,洞察天机,其门人弟子稀少,行踪飘忽,却往往在星海重大转折点若隐若现。据说明河的师门曾与星算阁有过接触,对其评价极高,称其“算尽苍生,却怀慈悲”。
数月航行,穿越数片灵气稀薄的荒芜星带,依据碎片感应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前方既无星辰,亦无星云,只有绝对的虚无与寂静。
“感应指向此处,却空无一物……”林枫操控星槎停下,疑惑道。
水泽道君与明河却并未意外。两人神念铺开,仔细探查着这片虚空。
“有极其高明的空间折叠与隐匿阵法。”明河眼中剑光一闪,看出了些许端倪,“若非碎片感应指引,几乎无法察觉。”
水泽道君微微颔首,他上前一步,并未强行破阵,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水之大道、“星辉核心”以及碎片本源的独特道韵,缓缓释放出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守望者传承,水泽,携道友明河,前来拜会星算阁。望请一见。”
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独特的道韵波动,穿透了那层无形的空间壁垒,传入隐匿之地。
片刻沉寂之后,前方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圈圈银色的符文自虚无中浮现、流转,最终构成了一道巨大的、旋转不休的**星光门户**。门户之后,并非山门殿宇,而是一片瑰丽奇幻的景象——无数大小不一、按照某种玄奥轨迹缓缓运行的**星辰算筹**悬浮于空,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立体阵法空间。算筹之间,有流光如银河穿梭,有卦象似日月交替,仿佛将整片星海的运转规律都微缩于此。
一道温和而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自门户内传来:
“原来是守望者的继承者与浩然剑修莅临。老朽天枢子,恭候多时。请入内一叙。”
声音落下,星光门户稳定下来。
水泽道君与明河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星算阁,果然名不虚传,似乎早已算到他们会来。
两人收起星槎,带着林枫,一步踏入那星光门户。
穿过门户的刹那,仿佛跨越了时空。周围是无数缓缓运转的星辰算筹,脚下是由流动星光铺就的道路。一名身着朴素灰袍、面容清癯、眼神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沧桑的老者,正手持一杆玉质算筹,立于道路尽头,含笑望着他们。他气息隐晦,难以判断具体境界,但给水泽道君与明河的感觉,却如同面对一片深不可测的星海。
“晚辈水泽(明河),见过天枢子前辈。”两人上前见礼。林枫也连忙躬身。
“不必多礼。”天枢子摆了摆手,目光在水泽道君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怀中那微微震动的碎片处掠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看向明河,点了点头,“一位身负‘基石’,一位秉承‘正道’,皆是应劫而生之人。能于此风雨飘摇之际得见二位,实乃星海之幸。”
他开门见山,显然不欲多作寒暄。
“前辈似乎早已料到我们会来?”水泽道君问道。
天枢子微微一笑,抬手指向周围那无数运转的星辰算筹:“星海虽大,命数有轨。自‘织机’再现,‘归寂’波动,‘守望者’传承被引动的那一刻起,命运的丝线便开始重新交织。老朽不过是以此‘周天星算大阵’,略窥其中一二轨迹罢了。”
他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淡然。
“既如此,前辈可知其他碎片下落?以及,该如何应对‘织机’与‘归寂’之劫?”明河急切问道。
天枢子闻言,脸上笑容微敛,化作一声轻叹:“‘法则之器’碎片散落星海,各有其主,各有其缘。老朽虽能略感其方位,却无法精准锁定。至于应对之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织机’篡改法则,意在重塑宇宙,其背后或有更深图谋,非单纯毁灭。‘归寂者’维护的,也并非真正的平衡,而是一种……冰冷的、杜绝一切变数的‘绝对秩序’。二者皆非善类。”
“欲破此局,非一人一派之力可为。需汇聚所有‘变数’,所有不甘屈服于命运与强权的力量。”他看向水泽道君,“你倡导的‘星海盟约’,便是正确的方向。但,还不够。”
“请前辈指点。”水泽道君肃然道。
“寻找其他碎片持有者,联合一切可联合之力,此为根基。”天枢子缓缓道,“其次,需尽快提升实力。‘织机’与‘归寂’的真正力量,远超你们所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需找到‘织机’真正想要寻找的东西,以及……弄明白‘归寂者’竭力维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秩序’。
他的话语,与星火之域、万剑冢得到的信息相互印证,让水泽道君与明河心中的脉络愈发清晰,却也感到了更沉重的压力。
“我星算阁,虽不擅争斗,却愿为此劫,尽一份心力。”天枢子翻手取出一枚非金非玉、上面刻满了不断变幻的星辰轨迹的**罗盘**,递给水泽道君。
“此乃‘溯光星晷’,可辅助你感应其他碎片的大致方位,并能一定程度上干扰、混淆针对你们的因果推算,或可应对‘归寂者’的追踪。”
水泽道君郑重接过,能感受到这罗盘中蕴含的磅礴星算之力。
“多谢前辈!”
天枢子摆了摆手,身影开始缓缓变得虚幻,连同周围那无尽的星辰算筹大阵也开始逐渐淡化。
“大劫将至,星算阁也需封闭山门,避世衍算,以求一线生机。诸位,前路艰险,珍重。”
话音落下,星光门户再次出现,将水泽道君三人送出了这片隐匿空间。
回头望去,那片虚空已恢复原状,仿佛星算阁从未存在过。
水泽道君手握“溯光星晷”,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指向数个遥远方向的微弱波动,眼神坚定。
“走吧。”他对明河与林枫道。
“去找到……我们的同道。”